拿什么说爱你（组诗）

拿什么说爱你

你凝视的星辰，是银河裂开的伤口

必要的痛。沙粒，月光，骆驼刺

都在沙漠的掌纹里沉睡。沙暴

迁徙的云，驼铃摇醒的黎明也是

此刻驼峰承载的露珠与昨夜

并无二致。当指南针在风暴中融化

海市蜃楼便成为最诚实的坐标

沙丘在脚下流动，像未拆封的羊皮卷

你面对荒芜铺展的浩瀚，指缝溢出

细沙：我是绿洲消失的预言者

也是蜃楼最忠实的囚徒

玫瑰带刺。当篝火灼烧夜幕时

情话有烫伤的疤痕

蔷薇带露。当黎明缝合地平线时

誓言仍有溃散的缺口

沙漏倒悬的时刻，语言流尽的时刻

你在移动的沙丘种植白杨，根系就是

迷宫。根系是你们藏匿于荒漠的

罗盘。枯井，断墙与胡杨的年轮

组成永恒的同心圆。你轻声念咒语般的

名字，楼兰，精绝，无论从泛黄典籍

打捞，还是用舌尖反复摩挲

都像驼队在月光下跋涉，铃铛撞击

虚空。驼峰刺穿银河，这是它们

丈量沙漠，最温柔的暴力美学

你们在废墟的倒影里，用断壁残垣

拼贴情诗，用陶罐裂纹拓印掌纹

无限接近干涸，滤去情歌的糖霜

梁祝的蝶翼，那个被丝绸裹住的呼吸

罗密欧的毒药，那个被玫瑰刺破的黎明

更多时候，你们在迷宫里用体温解构体温

用瞳孔豢养瞳孔，用沉默喂养沉默

沙漠在涨潮，以每世纪三厘米的速度

吞没所有修辞，沙漏倒悬的时刻

失语是最后的诺言

你构建的新房是一座透明茧房

作茧自缚。霓虹在钢筋森林游弋

仙人掌与玻璃幕墙相互穿刺

成群的雨燕掠过，翅尖滴落的阴影

在混凝土开出虚无的花

我们都有失语时刻

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与现代地铁站的

对视。必然是不同的引力场

不同的坠落轨迹，不同的失重体验

不同的燃烧方式，不同的灰烬形态

唯有相同的，蝴蝶是时空印记里

倔强的标本。若作茧自缚，透明的挣扎

是你最鲜艳的胎记。若破茧成蝶

纷飞的齑粉是你最缄默的呐喊

若在茧房，纵使在荒漠

纵使在文明的琥珀里，保持蠕动

失语会是最后的诺言

茧衣才是永恒的婚书

心跳是荒原永恒的坐标

从银河坠落的每粒星尘

终将抵达瞳孔。或者沉入记忆

哪怕在冰冷的博物馆

她们固执地从展柜裂隙渗出

心跳是混沌中唯一精准的

标尺。在莫高窟，你临摹飞天飘带

观察曲线的弧度。在晕染的朱砂里

你重读李商隐与济慈，试图

用他们的隐喻浇灌你的隐喻

用他们的灰烬点燃你的灰烬

你还妄想，用月牙泉的涟漪

置换爱琴海的潮汐

是哑者，在洞窟深处起舞

他准备了朴素的祭品

一捧流沙，半截残烛

它们与永恒有关，与瞬间有关

哑者，不曾失语，只是，常常

选择在心跳的奔腾里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