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朵花静静开

1

等一朵花开，比等整座春天漫长

晨光解开夜的纽扣

薄雾裹住未说破的暗语

寂静在蕊心修建螺旋的梯

三月的北国存残雪，却暗藏春雷

窗棂半掩，淡粉的瓣影在瓷瓶造影

与我对坐的不只瓷瓶

还有浮动的光斑与欲坠的露

只有根系懂得这次绽放

懂得这次蜕变如何咬破黑暗的茧

当蝶翼在风里校正方向

香气突然学会了迂回，淡下去

此刻任暖风翻检我脉络

翻检旧信笺，如那年漫涨的春水

不曾追问归期。只剩云烟在临摹

那双从未触碰过的手

2

光在聚集，名为瓣

成为昼的瞳孔，大地的唇语

它们用弧度承接雨露

在枝头回旋，将颤栗译成密码

任脉络记载天地未书写的柔韧

它们用淡色浸染天光

以缓慢的爆破测量存在深度

用绽开叩问苍穹

在舒展与微蜷之间明灭

铺陈，撰写静默史诗

听，时光被揉成丝绸

充盈瓷器清音

如月光淬炼成乳，渐生温润

似整个春天在此处

完成首次呼吸

3

我长久立于这株花前

俯身倾听。多年来已成仪式

泥土是深谙韵律的调律师

这朵花是它抚出的永恒高音

以曲折茎干承接星辉

以浅白中和荒野浓稠

脉络蜿蜒如一道道浅溪

暗自运送晨光，鸟鸣，云迹

也冲刷着我发亮的童年

那缀满补丁的书包兜着理想奔跑

四只小脚丈量的田埂

推着日升月落碾过麦浪脊背

多年后，仍是这面山坡

一朵花，站成了静默的杯盏

为偶尔经过的暮年斟满芬芳

一层层剥开的光阴故事

诉说着不曾说出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