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伴孙长

搁下笔时，墨汁仍在宣纸上晕开浅浅云纹，客厅里便传来“哇哇”啼声，紧跟着是老伴拔高的嗓门：“哎哟哟，宝宝！你那电子翻滚猴钻沙发底啦！”

我趿着拖鞋快步上前，只见刚满八个月的孙子趴在爬爬垫上，圆滚滚的身子顶着粉雕玉琢的胖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先寻着小猴，小胖手攥着摇铃“啊啊”唤了两声，又直勾勾盯上茶几上的苹果——那股急吼吼的模样，惹得我和老伴开怀大笑。室内走廊上，宝宝的手推车、学步车、健骑车一排停放，俨然成了专属“停车场”，满是鲜活的生活气息。

这才刚学会爬没几天，宝宝就像解锁了新世界的大门，家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成了他的探险宝地。他小手撑着爬爬垫，胳膊腿儿像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蹬一挪，圆滚滚的肚皮贴着地面，撅着小屁股往前拱，嘴里还不停“啊啊啊”地吆喝，仿佛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前几日还只是在垫子上原地打转，如今已然成了“自由落体式”爬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灵活得着实可爱。

我刚想弯腰去够沙发底的小猴，他却抢先一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脑袋瓜凑到沙发底下，小手摸索着，嘴里的“啊啊”声愈发急切。那撅着屁股、奋力往前探的模样，着实招人喜欢。“哎哟，我们宝宝成扫地小机器啦！还挺能干嘞！”我笑着蹲在一旁，看着他终于够到小猴，抓在手里兴奋摇晃，铃铛“叮铃哐啷”响，他也跟着“咯咯”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真应了老辈人那句“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上个月抱他还觉轻飘飘，转眼已足十公斤，胳膊腿儿愈发结实，爬起来稳稳当当。最招人疼的是那双眼睛，黑亮有神，和他爸爸幼时一模一样。这孩子醒着时便自带“魔力”，不管我正琢磨书法创作的章法，还是老伴盘算晚汤的配料，但凡他“咿呀”一声绽出笑靥，露出两颗小乳牙，所有烦心事都像晒化的冰糖，悄没声儿地消融了。

自从宝宝学会爬，家里更是被他“改造”得换了新模样。从前客厅摆着我的书法作品、老伴的陶瓷瓶，清清爽爽赛过小书房；如今地上铺着五颜六色的爬爬垫，成了他的专属小天地，左边堆着会唱童谣的小兔玩偶、小汽车，右边散着各色造型的牙胶，连沙发底下都成了他的“藏宝阁”——除了那只电子猴，还藏着他前几天“闹脾气”扔进去的小积木、两节电池，害得我这老腰弯了半天才够着。

衣柜也改头换面，原先我和老伴的衣裳占了大半，现在最显眼的位置全是宝宝的小衣裤，粉的、黄的、印着小熊猫图案的，洗得软乎乎，叠得方方正正，比我们自己的衣服还金贵。他总爱爬去衣柜旁，小手扒着柜门试图站起来够衣服，嘴里“啊啊”叫唤，仿佛在说“我要穿新衣服”。有一次他差点把衣柜门拉开，吓得老伴赶紧加固柜门，还在柜脚垫了防滑垫，生怕这小家伙磕着碰着。夜里瞧着他憨态可掬、睡得香甜，小嘴巴时不时咂巴两下，小手还会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角，便觉得这满屋子的“乱糟糟”，全是实打实的欢喜，比我那些发表在报刊上的书法作品更让人心里踏实。

自打有了宝宝，我们老两口连带着孩子的外公外婆齐心“上岗”，四个老人围着一个娃转，却仍总觉得手脚不够用。每天清晨六点左右，小娃娃准时“开工”：我负责看护，看着他在爬爬垫上“巡视领地”，一会儿爬向阳台，一会儿爬向客厅，嘴里“啊啊”不停，仿佛在检查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老伴忙着备辅食，小米粥熬得喷香，鸡蛋羹蒸得滑嫩，还会特意把国家免费发放的营养包拌在米糊里，宝宝吃得津津有味。

外公外婆一日不见便念叨着想宝宝，常提着新鲜的蔬菜鱼肉上门。外婆总絮叨“得多补点钙，将来长个大高个”，一边说一边把切好的水果丁喂给他，宝宝张着小嘴“啊呜”一口，吃得满脸都是，外婆便笑着用湿巾给他擦脸；外公则蹲在爬爬垫旁陪他玩“举高高”，每次把孩子举得咯咯笑，自己喘得直抹汗，却乐此不疲。有时宝宝爬着爬着就到了外公身边，小手抓着外公的裤腿想要往上爬，外公便顺势把他抱起来，祖孙俩笑得不亦乐乎。

从前我每日雷打不动写两小时书法，如今只能见缝插针。宝宝睡着了赶紧铺纸研墨，刚写两三行，那边“哇”一声哭了，立马扔下笔去哄；有时正写到兴头，他“啊啊”叫着爬过来，伸出小胖手就去抓毛笔，坐在书案边看着我写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能看懂似的。我也不恼，反倒觉得这“墨宝”添了几分童真野趣，就连他抓笔在宣纸上画的圈圈，都像极了他刚学爬时摇晃不稳的小模样。

有一次，我特意给宝宝准备了一支小号毛笔，蘸了淡淡的墨汁，让他趴在案台上随意涂抹。他兴奋地抓着毛笔“龙飞凤舞”，墨点溅在小脸上、衣兜里，活脱脱一个“小墨童”。我故意写个简单的“一”字让他模仿，他却偏要画成歪歪扭扭的小圆圈，还举着纸咿咿呀呀地邀功，那得意的小模样，逗得我哈哈大笑。累了他便趴在书案上，小手拨弄着砚台边的石子，把我的印章当成玩具摞高高，嘴里念叨着只有自己懂的“童谣”，偶尔抬头冲我笑一笑，眼睛里满是纯真。

我素来爱自作小诗、挥毫泼墨，写毛笔字有激情，琢磨儿童诗添雅趣。有了宝宝后，这两个爱好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每月写两首诗记录他的成长日常，再用楷、行、草、隶多体创作成书法作品，墨香伴着诗韵，为孩子留存成长印记。

五个月时他初萌乳牙，我写了《寄孙儿》：

“庭前新笋长，稚嫩透青光。

戏逐流莺舞，书随晓日忙。

心期鹏翼展，梦寄凤池翔。

岁岁春风里，芝兰满径香。”

上个月他第一次坐稳，又提笔写道：

“小胖墩儿坐如钟，摇铃在手笑融融。

不学太公垂钓稳，只爱抓挠逗爷翁。”

如今宝宝八个月学会了爬行，更是给我的创作带来了不少灵感。那天他爬着爬着，突然停在我刚写完的书法作品前，小手在纸上轻轻抚摸，嘴里“啊啊”地叫着，仿佛在品味墨香。我见状即兴写下：

“墨韵绕庭芳，宝宝学爬行。

小手探宣纸，欢声满画堂。”

写完后，我把宝宝抱在膝头，让他的小手贴着我的手一同握笔。他哪里懂什么笔法，只知道咯咯地笑着抓住毛笔在宣纸上乱划，墨点溅得更多了，连我的衣袖上都沾了几点墨痕。有时他爬累了，就趴在我的脚边休息，抓着我的裤腿往上爬想要抱抱，我便放下笔把他抱起，在屋里转圈圈，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嘴巴轻轻蹭着我的脸颊，暖暖的气息拂过，心里别提多甜了。

中午，我抱着宝宝在阳台晒太阳，他小手攥着我的食指，小脑袋轻轻靠在我怀里，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我们祖孙俩身上，暖洋洋的。他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我的脸颊，掌心的温度比阳光更暖。远处有归巢的鸟儿掠过天际，近处有邻居家孩子的嬉笑声，厨房里飘来老伴切菜的“笃笃”声，桌上还散着营养包的淡淡麦香。

我把宝宝放在阳台的爬行垫上，他立刻“啊啊”叫着爬向花盆，我赶紧跟在后面看护。他爬到花盆边想去摸叶子，我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教他认：“宝宝，这是绿萝，绿油油的，好看吗？”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里“啊”了一声，又转身爬向阳台栏杆，小手抓着栏杆想要站起来看外面的风景。我扶着他的腰让他慢慢站稳，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嘴里“啊啊啊”地喊着，仿佛在跟外面的世界打招呼。

说起育儿，更要夸夸国家的好政策。我曾写下“育儿补贴传惠政，国祚绵长盼长兴”的句子，宝宝满六个月时，县妇幼保健院便热情宣传婴幼儿辅食营养包——这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与全国妇联联合推广的惠民项目，每月可免费领取。起初我还犯嘀咕：“这免费的能好用？”拆开一看，营养成分表上能量、蛋白质、脂肪、钙、铁、锌、维生素样样齐全，冲在米糊里，宝宝吃得香甜，小嘴巴吧嗒吧嗒，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勺子。

老伴总跟小区里的老姐妹念叨：“咱们那会儿养孩子哪有这条件？如今国家替咱们想着，这孩子真是生在好时代了！”可不是嘛，望着营养包上“婴幼儿辅食营养补充品”的字样，再瞧瞧宝宝愈发结实的小身板，爬得越来越利索，只觉得这政策暖到了心坎里，比涨了养老金还让人高兴。

忽然就觉得，时光这东西真有意思。它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送来这样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让我们老两口的日子重新热闹起来，让家里每一个角落都盛满了纯真的童话。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从只会啼哭到眉眼弯弯，从匍匐爬行到能自己站立，就像看着一株小树苗慢慢抽枝长叶——纵使累些，心里却满是欢喜。有一次他爬着爬着突然摔倒，我刚想上前扶，他却自己撑着爬了起来，不但没哭还冲着我笑，继续往前爬，那一刻，我既心疼又欣慰，这小家伙真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还有一次，他爬进书房把书架下的宣纸拖出来铺在地上，趴在上面抓着毛笔乱涂乱画，嘴里还“啊啊”地唱着，那认真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书法家。

傍晚时分，老伴做好了晚饭，喊我们吃饭。我把宝宝抱起来，他小手抓着我的脖子，小脑袋靠在我的肩上，嘴里还在“啊啊”念叨。餐桌上，外公外婆已经坐好，满眼疼爱地看着宝宝，老伴给宝宝盛了一碗拌了营养包的小米粥，他张着小嘴吃得香甜。我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暖暖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这平淡而幸福的时光。

或许这就是人生最踏实的幸福：无关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看着孙子长大，写着关于他的小诗，守着一室温馨的烟火气，等着他慢慢懂事，等着他将来能读懂爷爷写给他的那些字、那些诗，还有藏在笔墨间那沉甸甸、化不开的爱。

笔墨香混着营养包的麦香，还有宝宝身上淡淡的奶香，交织在一起，成了孙儿成长最踏实的注脚。思及此，随口吟出：

“隔代情尤重，孙嬉慰我心。

墨香伴成长，岁岁皆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