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甲辰年七月初四，始晴，大喜，与有人相约小圆，移步赏景，怅言谈心。

昔日百花争妍，百鸟灿翎，如今具已成空。无边落木萧萧，着眼望去一片残花败叶。复前行，越过几十阶梯，得一水潭，泠泠作响，似环佩叮咚，秋水无痕清见底，锦鲤畅游其中，时而聚首，时而四散，似游于碧空，无所拘束。流水潺潺，飞雁翯翯，微风剪剪，蓼汀花溆，水榭光昤，使人沉醉，梦魂颠倒。

小圆秋愁愁几许，盈盈珠泪坠如雨，满目荒凉孰人可语？陌上锦花留不住，往事皆逐水流东，余属实堪伤。又行百余里，得一小亭，亭周残荷尚存，余见之无端生恨，义山有曰：“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此形容殆尽。移步亭中，友人动之曰：“良辰美景奈何天，俟冬去春来，余与汝共坐此亭中，吟诗作赋，把酒小酌，岂不快哉？”余喜而笑。

忽见士子三人身着锦衣华服，坐于回廊下，读书习字，颇为喜悦，余歆羡不已。余自幼妒烈成性，常思为何有人生而家世显赫，禀赋卓越，而余独徒有慕他人之福，怨恨自己之命。而今已不甚介怀，富贵贫贱总难称意，知足即是称意。余曰：“望其来年黛风欣折桂，弄马红装登玉堂，及第亦或是落榜只在一念之间，一岁之际。”友问曰：“岂以一试之误，遂否其一切乎？士之苦读十余年，是非成败只在一朝耶？”余不知当如何作答，只曰：“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话及此，友泣余亦泣。

世人言：“汝秉性顽固，如若弗改，难堪大任矣。”夫子亦謂余曰：“似汝这般鼠目寸光，自甘堕落之辈，日后必无所成。”无限事，不言中。余郁结于心，惶惶不可终日，唯有侣书卷而友文字方能了余心头之忧。苏子曰：“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遂成余精神支柱焉。

念来自昔至今，余有所成，有所败，有所得，有所失，亦有过一念向生，一念向死，未曾有过一念之堕。即受穷所困，不坠青云之志，不移本初之心。

嗟乎！人生无常，事事难料。未曾想入学之际狼狈跌地，竟成余毕生难以逾越之砍。今余落此笔，字字系泪，句句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