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

在海南，最能引动我思绪的树是榕树。

榕树的树干不高，一般在二三米上下，高的也不过四五米，但榕树看起来并不矮小，因为树冠可以达到十几米。树干往上便分不清树干树枝，全都分开，向上向四外生长，整棵树冠形成一个巨大的伞盖。这样的树栽种在路旁，既能能遮阳，又能观赏，是很适合做行道树的。我见过的一棵古榕树，树冠能覆盖一个篮球场。

榕树也开花，是一种淡紫色的花，不大不小的。但榕树开花似乎不按季节，随时就开了，几天就凋谢。榕树也结果，像榛子大小，灰色的，破开后是一些棉絮状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些棉絮有什么意义。

不同的榕树叶子有大有小。我不懂植物学，单从自己看到的榕树的外观，把榕树分为阔叶榕、大叶榕、小叶榕、碎叶榕。榕树的叶子一般都是肥厚阔大，表面绿油油的，这大概是海南阳光照射强烈的原因吧。榕树的叶子不管大小，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叶面油绿，叶片光泽肥厚，水分充足，很显然这是为了抵御阳光的强烈照射进化来的。我甚至想，如果树叶很薄，会被太阳晒焦吧。海南的所有植物几乎都有这样的特征。

我还看到一种榕树，叶子刚发出时，因为卷着，像个花苞，红里透紫。再长大些，像个花瓣，很容易误导人们把它当作花。再长大些才渐渐变成绿色，单独大大的一片，长有几十公分，明确是叶不是花了。我拍下照片在网上查了一下，它叫印度榕。这样的榕树栽种在公园里，极具观赏性。

榕树主要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我国南方多榕树，福建福州被称为榕城，就是因为榕树特别多。榕树并不是海南特有的树种，不能说是海南的特色，但却可以说，榕树在海南尽情展现了本身所有的特点。

榕树的经济价值也很高，据说榕树通身是宝，叶子树皮树根都可以入药。

榕树的树干没有高大通直的，一般不容易成材，却极容易成景。榕树在南方经常被栽种在市区的街道两边，当作行道树。还有人把榕树做成盆景，很受养花者的喜爱。老城是海南最大的经济开发区，很多新建的小区都把榕树当作景观树，大量移栽在小区里。

最奇特的是榕树的根。榕树多数的树枝向上向外生长，加入了树冠；有的树枝不是向上生长，也不是向四周伸展，而是垂下来，落地后扎进土里，成了树根。有的树枝又生出枝杈，也向下长，落在地上成为树根。所以，很多榕树都有多条树根，好像是帮着主干支撑树冠似的，形成群柱擎天的景观。有人称这是“一木成林”。

有人把这样的树根称为“气根”，意思是成不了树枝，不能向上生长接受阳光做婆娑之舞，受了气，不得已而垂下来做了树根。不过我倒觉得，它们不是被迫，而是主动做树根的，所以不像生气。海南阳光照射强烈，做树枝多热呀，还是躲到地下比较凉爽。

我见过生长在墙里的榕树，却有树枝伸出墙外，树枝上又生出树枝，落在地上，变成树根，整棵树就像骑在墙上，十分有趣。

有的榕树自己的枝或根缠绕在树干上，像藤蔓一样。这时你就分不清是藤缠树还是树缠藤了。你说缠在树干上的树根或树枝，究竟是树呢还是藤呢，这样的缠绕，是不是也有点“作茧自缚”的意思？

榕树在每年的三月有一次集中落叶的时间，树下会铺一层叶子，就像北方秋天的树木。落叶时的榕树依然是满满的绿色，这又和北方秋天的树木不同。海南岛四季如夏，草木常绿，但也要有一个喘息休息的时段。我理解的是，春天就是榕树快速新陈代谢的季节。

老城镇里有的路段，移栽在人行道上的榕树，树根似乎并不往下扎，而是向四外伸展。有的树根沿着地表横着伸出十几米，把步行砖都拱起来，成为一道道小山梁。树根沿着步行砖的间隙生长，纵横交错的，在人行道上画出了树根的棋盘格。这让我想到，榕树不是从地下寻找水源，而是在地面接雨水。

看到这样的榕树，我都会想起一个成语：盘根错节。也许没有人看过真正的盘根错节，因为一般的树都是树枝错节在上，而树根盘结在地下。制造这个成语的人，大概就是因为看到了榕树的根吧。

也许是因为榕树扎根不深，海南又多台风暴雨，所以我经常看到倒伏在路边的榕树。整个树根都已经暴露出来了，但榕树平躺在地上，树枝却依然向上蓬勃生长。原来树根接触地面的部分，还能为树提供水分和营养。看到平躺在路边还活着的榕树，会让我有诸多感慨。

我还看到倒伏在路上的榕树，已经死了，但是树干上却生出新枝，很清秀地向上生长着。这时我会想到生命、母亲、奉献、牺牲这些词汇。

榕树是长寿的，我在海南看到过许多超过百年的榕树。老城的村庄都是分散分布的，相互离得较远，几乎在每个村子里，都有一棵或几棵百年以上的榕树，成为村子的象征。树干合围几抱，树冠高大巍峨，让人肃然起敬。人们在榕树周围砌出高于地面的圆坛，保护着榕树，那圆坛的直径就有六七米。祠堂文化是海南的一个特色，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祠堂，村里的大姓还有本族的祠堂，祠堂就建在古榕树的旁边。站在这样的榕树下，你会感到这不仅仅是一棵树，还是一位老人，一部历史，一种凝聚力。可以感觉到，海南人对待榕树，就像对待神灵一样。

我不知道村子里的这些榕树是自己生长的还是人工栽种的，但榕树寿命长，受到人们的尊重，被当作某种寄托，是没有疑问的，至少当代多数人没有这棵榕树活得长久。海南澄迈被称为长寿之乡，多有百岁以上的老人，也许他们能知道这些榕树的来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