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筱蓉(四川彭州)
屋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张良呆呆地坐在医院冰冷的铁椅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擦干眼泪,木然地拿出手机,给大姐二姐分别打电话。
“你说啥?妈妈走了?”大姐惊天动地哭出声来,“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大姐还想说什么,张良已经挂了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说?”二姐带着哭腔,“我马上赶过来。”
一个小时前,杨梅拉着张良的手,告诉他一个惊天秘密:原来,张良不是杨梅亲生的儿子,他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医院厕所旁边。当时,正带着二女儿在医院看病的杨梅起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家。杨梅对张良视如己出,张良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杨梅的母爱。
时光荏苒,杨梅的两个女儿均已出嫁,大女儿有体面的工作,还是单位的一把手,每天忙得像陀螺。二女儿没有工作,但是婆家条件特别好,她每天开车出入健身房、美容院、麻将室。杨梅的老伴前年出车祸走了,留下杨梅和张良住在老房子里。
已近古稀之年的杨梅身体每况愈下,今不如昔。看着每天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张良,已近而立之年却仍然单身,杨梅就心生愧疚。张良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是张良性格温和孝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为了照顾杨梅,张良断然拒绝了外地朋友的高薪聘请,一心一意地留在身边照顾她。
张良给两个姐姐打完电话,拿出杨梅给他的房产证看了又看,三间老房子,在A市最热闹地段,棚户区改造,改了几年,杨梅还是没有住上新房子就走了,想到这里,张良的眼泪又涌上来了。
杨梅在生命最后一刻,做了两个决定:把张良的身世亲口告诉张良;第二件事就是把杨梅名下的三间老房子留给张良;只是还来不及办理产权过户手续,杨梅就走了。
办完母亲的丧事,姐弟仨开始处理家务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理的,母亲留下一万块钱,办理完丧事所剩无几。最后,就剩下这三间老房子。张良说,母亲要把房子给他,房产证也交给他了,请两个姐姐协助办理产权过户手续。
大姐意味深长地瞅着二姐,似乎心领神会,发现二姐正心事重重地瞅着她,大姐说:“房子的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吧!”说完,两姐妹就回去了。
“都是妈妈一手带大的孩子,妈妈凭什么把房子全给他?”刚出房门,二姐就噼噼啪啪地向大姐发牢骚。
“我们不签字,这个房产证他也办不下来,但是,张良一直照顾妈妈,等他先住着,到拆迁的时候再说,我刚问了拆迁办,快了,那片棚户区据说明年就要动工了。”大姐毕竟是领导,说话掷地有声,有根有据。
果不其然,第二年年底,这片棚户区拆迁安置工作开始启动。张良拿着写着杨梅名字的房产证,一筹莫展。两个姐姐总以忙为借口,一直不协助办理产权过户手续。现在,老房子面临拆迁,该怎么办才好呢?
张良的焦虑是有缘由的,最近,居委会王姨将自己远房侄女介绍给张良,两人见面都感觉不错。但是,女方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有一套婚房。
张良准备再找两个姐姐商量什么时候办理产权过户,还未出门却收到法院传票,两个姐姐要求平分母亲的三间老房子。
法庭上,二姐巧言如簧:“张良,妈妈留下的房子,我们也有份,要分成三份,你不能一个人独吞啊!”
“二姐,怎么是我独吞呢?我和妈妈一直住在这里都住了二十年了,三间老房子一共才80平方米。”张良感到有点委屈。
“张良,你知道不知道,你又不是我妈亲生的,根本没有继承权,能给你一份就算不错了。”二姐不依不饶。
“二姐,妈妈生病住院,你们来看过一次吗?”
“哪个证明我们没有来看过我妈,没有照顾过我妈,只是你在我妈身边的时间要多一些而已,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张良知道,姐姐们口中说出来的“别有用心”,就是指他有独吞母亲房子的意思,他的善良与孝顺被贴上“别有用心”的标签,让他心寒至极。是的,他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善良与孝顺,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这房子就是他张良一个人的,法律是讲证据的。
“好,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一间都不要,全部给你们,妈妈养我不容易,如果她老人家泉下有知我和你们争房子,也会不安的。”张良说完,愤然离开法庭。
看着毅然决然而去的张良,两姊妹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居委会王姨闻听张良家事闹上法庭,原本以为两个姐姐家境好,不会争房子,她也就不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以免影响他们姐弟感情。谁知杨梅的两个女儿以张良不是亲生为由,要分房子,现在还闹上了法庭。
原来,杨梅生前曾委托王姨给张良介绍女朋友,并告诉她,房子给张良,她已找老邻居杨律师写好遗书,但是要等她百年过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将遗嘱内容告诉张良和两个女儿。
张良在王姨带领下找到杨律师,杨梅的遗书才浮出水面,大意是杨梅位于A市的三间老房子由张良继承,两个女儿如果不服从杨梅的安排,这遗嘱就是杨梅给张良最后的支持。在遗嘱结尾,杨梅写道:我没有更多的理由,但是我知道儿子张良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发自内心的,长久的陪伴才是最难得的啊!
简短的语言胜过千言万语,当杨律师在法庭上庄严地读出遗书内容,张良哭着跪了下来,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