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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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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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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巷,已消失的地名

杀猪巷,已消失的地名

韩 俊(区作协会员)

 

成都历史上,有许多与“猪”相关的地名,如肥猪市街、猛追湾(原名“母猪湾”),还有两条街巷被叫作“杀猪巷”。

一条是玉成街(原“杀猪巷”),位于大慈寺路以南如今太古里商业区旁边,最早可追溯到清朝,当时这里紧邻佛家名寺,却设有杀猪场,故而被俗称为杀猪巷。民国初年曾改名为兴隆街,但因与其他街道重名未被认可。1927 年,商人夏玉书购地拓巷成街,自诩玉成其事,遂更名为玉成街。

另一条则是与我颇有渊源的历史小巷,它位于金牛区北巷子路口附近、锦西广场对面。清代,这里是西屠场,抗日战争期间城内疏散来此居住者增多,因该地有屠宰活动或猪市交易,人们习称为杀猪巷。

在我的记忆里,杀猪巷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它全长不到六十米、宽三米,算是一个半截巷子,与卧牛巷、筒车巷并称为三条著名的老巷子。

杀猪巷于我而言是格外不同的,这里的烟火曾给我带来了“双喜临门”。1993年元旦的成都寒气中裹挟着辣椒花椒的辛香。我在省医院产房外来回踱步,脚下不时地发出吱呀声响。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宁静的走廊,清脆地划破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妻子抱着襁褓走出来时,我隔着玻璃墙看见新生儿额头上还沾着胎脂,却已经能辨认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宽额头。“是个胖小子”,声音里带着喜气,此刻被六斤二两的生命压弯了手臂,产房门口妻子苍白的脸上浮起微笑,窗外正午的阳光正漫过一环路的树梢。

出院不久,喜讯接踵而至,校门位于卧牛巷的四川烹饪高等学校总务处通知妻子分配到了位于杀猪巷的教职工宿舍一室一厅的一套住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也是我们在成都落脚的第一套蜗居。这片建筑群原是屠宰场,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改造成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前身是四川饮食技工学校,现迁校址于成都市龙泉驿区升级为四川旅游学院)教工宿舍后,依然顽固地保留着这个生猛的地名。走到巷子深处便是学校教职员工宿舍的大门,每天进进出出的邻居们是杀猪巷唯一的烟火气。

后来随着城市发展,改造工程的不断推进,杀猪巷变身成了隔壁邻居的停车场,学校教工宿舍的大门从杀猪巷改在了现在北巷子临街的位置。老成都新西门的杀猪巷彻底消失在成都地图,但它承载了老成都的市井记忆,是城市历史的一部分。如今,这些老地名仍能在文献和人们的回忆中找到痕迹。为此,我特写了两首诗:

 

消失的杀猪巷

 

突然从成都的方志里起身

抖落满身的地名

那些被耕续过的云

开始大面积溃散

 

牧童的笛孔里

始终有一块未离开的寂静

而泥土的记忆里

是比活着更深的遗忘

 

在地名集体叛逃的下午

整个小巷突然失去重量

唯有吹过的风还在丈量着

时间与影子的落差

 

杀猪巷挽歌

 

青石板吞下最后一声猪嚎

沥青路封藏了血污的晨晓

西屠场的铡刀沉入时间河底

只余弯巷在记忆里打个旋儿

便消失了踪迹

 

抗战时拥挤的炊烟

曾在低矮屋檐下摇晃

肉铺的腥气裹着人声鼎沸

将窄巷腌成岁月的标本

 

六十米长的宽窄里

藏着生计的刀锋与温热

三米宽的天空下

讨价还价声震落星星

 

推土机碾过最后的瓦砾

新楼拔地而起时

无人听见旧时光断裂的脆响

杀猪巷成了地名册里褪色的注脚

像被风干的屠户账本

永远停在了某个潮湿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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