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负

1

车上了沿河公路，我告诉黄叶，直接走，前面有一座桥，走在那儿往右拐，我们就开始进入那个美妙的世界了。

然后，我掏出手机给吴耳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上了沿河公路。

道路蜿蜒，黄叶只有小心驾驶。待到了桥头，我再次提醒黄叶往右拐。黄叶瞄着路往右拐去，见路更窄更曲曲弯弯，只有更加谨慎。

路左是岸，岸外面的岔河虽与浮桥河一个水系，但再是称为天子河。传说这里古时候出过一位天子，却历史上又没有记载。水同正河一样清澈，两岸山色倒映其中，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路右是坡，坡上或杂草或一大团大团的翠绿，在阳光下闪着妖娆的光。现在说到处青山绿水迷人，这里的绿水青山可谓一绝。

黄叶说，我到过天景山，到过香草园，那是我们麻城最高和最神奇的两个景点。说那道路多么弯弯曲曲，多么陡峭，我看这比那也好不到哪儿。

我说，要不怎么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呢！这就跟作战取得胜利一样，多是在山顶或峡谷。

黄叶放慢车速前行，天子河随着车的深入慢慢变瘦，瘦到一定的地方出现一道石坡呈现的美丽瀑布，天子河到此就光荣终结了，以上便称天子溪。

黄叶更放慢车速，以便观赏宽窄无限变化的溪面。溪面就有了绿草，绿草中游荡着三五成群的水鸟。看那自由自在寻寻觅觅的样子，显然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堂。

便听到咩咩的羊声。我偏头望向山坡，却没有见羊，那羊大概是在那一大团一大团的绿下。那一大团一大团的绿是木子树，春秀夏绿秋黄冬红，一年四季美的惊心动魄，不仅是迷人的风景，关键是这种吸收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不同营养的红色落叶，是羊儿的美味佳肴，尤其肥羊。

绕过一道拱弯了溪的山咀，终于见到那座新造的钢骨水泥桥。在这幽深的山谷里，偶尔见到这么一座桥，虽失去小桥流水人家的联想，却更点靓了这里的景色，让人感到这里世外人间的现代气息。

吴耳白海燕这对夫妻的家，就在桥那边坪里。黄叶将车开过桥停下，迫不及待回到桥上观赏。我们耳朵听到的是桥下传来的哗哗流水声，鼻子闻到的是浓郁的草木清香和隐隐约约的羊膻以及羊粪味，感觉是山风习习，目睹的是一群鸟儿从树梢扑楞楞飞起，真是赏心悦目。

但这是现在，从前可不是这番景观。从前溪上不过几个石墩搭着几根石条，下一场大雨，石条就被滔滔洪水淹没，人还几天不能过往。溪二面山坡上的麦呢，被阴森的树荫舔了，就像人被病魔吸了血，黄不拉几的，能结几粒麦子儿？山脚田里的谷，沁过大，水总是冰冷刺骨，秧杆长的像女人手中纳鞋的索，又能结几粒谷子儿呢？吴耳的父亲忍受不了这荒凉和饥肠辘辘，找大队干部去当兵，以为自己精灵，到部队好好干，可以混出去，逃出这个野鸡不落窝的饥寒之地。哪知到了部队，拼死拼活也只干到一个兵头将尾的班长，三年服役期满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吴耳长大成人以后，更不耐烦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日子，父亲以为有了自己的经验教训，叫他继续去当兵，争取混出个明堂永远离开这个地方。真是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永远是骨感的。

2

今天，我和黄叶驱车来到这里，看似游山玩水，其实不然。黄叶是画家，他就是听我讲了吴耳和他妻子许多故事，对他们的故事和这个地方的美十分感兴趣，要来写生，我是陪他来写生的。

吴耳的故事确实惊心动魄。他第一次射击考核，五发五十环，独领风骚，堪称完美，被连里和团里称为神枪手。

当然，这显然是得力于小时爱射鸟，但荒废了学业。他父亲觉得他是个扛枪的苗，没有认为他是个读书的料，不但没有批评他射鸟是歪门邪道，还传授自己的射击经验，使他射鸟达到百发百中，希望对他将来扛枪射击有所帮助。倒是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但此一时彼一时，想法永远跟不上变化。

第二年，他又做出一件惊人的事情。连队到野外训练投实弹，一个新兵由于恐惧，竟将举起投的手榴弹在摆开架势向后借力时，不知怎么反抛到后面的人群里了，不巧正砸在吴耳肩上，弹起来落在他手中，但没有抓住，还是落在地上，嗞嗞冒出蓝色的硝烟。

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大家吓的抱头惊窜，一下乱成一窝似受到强烈刺激的蚂蚁。

吴耳一下置身危险的核心，他很清楚逃是不可能了，只有和死神拼搏到底，就赶弯腰紧捡起手榴弹，尽可能将危险抛向远方。

轰！手榴弹果然还没有落地，就在阳光耀眼的空中爆炸了，惊现一团烟雾夹着碎片的景观。幸亏没有逃，脚步的速度显然是逃不出危险，况且还有众人。

大家后怕不已，想若不是吴耳冒死捡起手榴弹抛向远方，自己会是什么结果呢？因此，不由把吴耳当成救星，团团围向他，将他抬起来抛向空中，以示感谢和庆幸。

吴耳因此收获一枚大家联名请的三等功章，铜光闪闪。

这要是在以前，加之平时的突出表现，又是神枪手，完全可以实现他的美好愿望，破格提干。但非常不幸的是，部队正在提干改革，一律要过军校考试这一关。使得他成为第一个表现突出不能破格直接提干的人。

吴耳很悲哀。

连长指导员叫他不要灰心丧气，说给他时间复习，说三等功还可以加分，要他努力复习参考，假如瞎猫碰到死老鼠考上呢？

吴耳就抱着幻想，可翻开指导员给他的复习资料，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不是复习的问题，而是重学都难，对于他来说仿佛登天。他再后悔过去没有读好书，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假如，也就没有复习参考。

我努力复习参考了，也没有考上。录取率只百分之几，那还是要很优秀的成绩。吴耳算是有自知之明，就是参考，那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我写写画画马虎，军务股打算调我去代参谋，看能不能转为志愿兵。

吴耳就只有等着退伍，另谋前程。可终于等到退伍这一天了，这一年退伍突然减了名额，他是出名的军事骨干，就被留了下来。

这样，他一连遇上两件美事。一件是，三年义务期满可以探亲，他在归队的火车上遇到了现在的妻子白海燕。另一件是作战。

也许是前世的宿债吧！

那天，吴耳探亲返回部队，在武昌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第一眼见到脖上挂一条白色围巾的白海燕时，就觉得这位美丽的女子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后来上了车，按票找到自己座位，又惊奇的发现这位美丽的女子还坐在自己座位旁，再欣喜的一下想起好像是在重庆朝天门见过她。吴耳便以此为由头与她聊起来，原来她还真是重庆那边的人，再知道她叫白海燕，来远嫁湖北的姨娘家做了一个星期的浪漫羊倌，现在返渝回家。但她说自己根本没有去过朝天门，只常去两路口，常去鹅岭，常去市中区。一下让两个人都感到对方说的很有意思，都不禁好笑。

更出人意料的是，列车咔嚓咔嚓快到w站时，那个女乘务员突然报告一个不祥之兆，这个站和往前很复杂呢，有贵重物品的人可要注意安全哈！

白海燕没有贵重物品，轻松对吴耳说，我没什么，不怕。

吴耳也只是点土特产，说，我也没什么让人垂涎的。即使有，包括你，也用不着怕。

因此，他们并不在乎。

果然，列车停在w站，上下涌动的异常，但吴耳和白海燕并没看出什么复杂，至到列车重新启动行驶几分钟后，他们才突然看到车厢头稀里哗啦涌进一邦身着旧军服手提军腰带的人，一个个像土匪的猛烈敲击着旅客的坐背、桌面，并厚颜无耻的吼道，我们是当兵的，但我们现在不是当兵的，我们现在是土匪。我们现在日子不好过呀，请大家献点爱心，少则拾块，多多益善。快快快哈，否则我们见过血的腰带是不认人的。血是什么知道吗？血就是皮开肉绽。

吴耳刚还以为复杂不过是偷鸡摸狗罢了，没料是公然打劫，是明目张胆，心里十分震惊。但是不是退伍军人，暂时还不得而知。

吴耳见一个个被打劫的人，都像老鼠见了猫，被皮开肉绽吓唬的簌簌发抖，要拾块钱，不少人立即准备在手，却无一人反抗。这就难怪有打劫的存在了，心里十分愤慨。便起身让坐在过道边的白海燕坐到他里面相对安全的座位，自己坐到风口浪尖，以便应对。

自然，劫匪打到他头上，他肯定不畏惧，肯定不愿意给这个窝囊钱。就横扫一眼那劫匪，轻蔑的笑笑说，我也是当兵的，我一个月几块钱都不够用呢！

那劫匪见他轻蔑的笑容，又见他头发剃的像片阵年老瓦，认为许是身手不凡，是存心叫板，便不敢任意妄为，只好放一马说，那当兵的就不给。

劫匪便把目光移向里边的白海燕，把说见过血的腰带点着她说，你？

白海燕毕竟是个女子，虽听出吴耳有些厉害和会保护她，但看到凶神恶煞的，还是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衣包，准备拿钱。

吴耳斜在眼里，用脚踢她一下，以示别给。然后眼睛盯着威胁她的劫匪说，她是我朋友。

白海燕就收回手没有掏钱。

一个劫匪看到手的钱又泡汤了，觉得他这是得寸进尺，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哗的马下脸说，是你朋友也要给！瞧你个熊样！

对面坐位上两名人模狗样的中年男子，刚还怨声载道，现见势不妙，害怕打起来皮开肉绽，赶紧拎包退避三舍。

吴耳见如此侮辱，他还没有遇到过牛鬼蛇神敢如此侮辱他，一下火冒三丈，愤怒的眼睛就直盯着那个劫匪说，你怎么说话呢？那我要说就是不给呢？

那个劫匪真是狗胆包天，竟就是朝吴耳面前桌上重重击一腰带示威，更凶恶地威胁说，你以为你是当兵的，硬的像金刚就揍不进去么？

至此，吴耳终于知道这伙人是冒充退伍军人，就更不畏惧地反击，你敢！你们冒冲退伍军人为非作歹，只要你们今天敢在我这里放肆一下，你们不就是这几个人吗，我就要你们人头落地！

那个劫匪大概还没有碰到过像吴耳这样的硬头，气的就是扬起手中的腰带朝吴耳头上打去，并恶毒的骂，你这个龟儿子的，你要我人头落地，我看你今天还真是在跟我找死呢！

吴耳还一直是坐着交锋，见状只有冲起，赶紧抬起左手挡开那快要落到头上的腰带，右手随即就是一拳捅在那劫匪的胸上！捅的那个劫匪往后连退数步，差点仰倒在地。

另一个劫匪见状，立马举起腰带从后面袭击。算吴耳本能的头一偏，没有抽到头上，抽在肩上。

白海燕看在眼里，觉得吴耳这是为她不畏强暴，必须勇敢面对，就抓起桌上吃的胡豆猛砸向那个劫匪的嘴脸。

那个劫匪看到一个女子竟敢如此反抗，觉得今天真是见大头鬼了，一手抹下被胡豆砸痛的嘴脸，更凶恶起来，骂的不堪入耳，边举起手中的腰带要活抽死白海燕的人。

吴耳眼看是场没法避免的恶战了，已经存在你死我活的风险，只有下他们的死手，就哗地解下系在腰间的腰带，就是那铁头朝那个劫匪头上凿去，一连凿的几个劫匪头上鲜血直飙，只有赶紧抱头避到一边去护疼。

另几个劫匪也毫不畏缩，一起顶上来乱打。

吴耳看到飞舞的腰带，连偏几头，还是防不胜防，被一个劫匪的腰带打在头上了，也打的鲜血横流。

吴耳更加愤怒，一种强烈的战胜欲，让他只有强忍住头破血流的疼痛，继续更加猛烈地回击。

那堆劫匪再知道吴耳这个真正军人的厉害了，邪恶毕竟在正义面前还是胆怯了，吓的只好示弱，像落水狗一样跑到另一节车厢去了。

奇怪的是，整个激烈搏斗过程，车厢其余人，包括刚才那些怨声载道的人，竟没一个人伸出正义的手，甚至连阻止的吼声都没有一丝。那个乘务员，也是看到人跑了才露面善后。这就是人性的所谓精明么？

白海燕见吴耳为自己不惜头破血流，其英雄气和潇洒已超出她对男人的想象。她认为这萍水相逢，就如此爱护有加，那要是作为男朋友，又该如何顶天立地呢？不由认定这就是爱，这就是今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爱，必须果断抓住。便将脖上的白围巾扯下来，赶紧替吴耳包扎仍在流血的伤口，边一往深情地说，吴耳，别说我还真深深爱上你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骗你是儿。

吴耳听到这话，以为是刚才那话急中说走了火的缘故，赶紧道歉，对不起！白海燕，你别见意，我刚才那话是在危急关头信口开河。

白海燕说，我不是见意。你是信口开河，我可不是信口开河。你的英雄气概太潇洒了，太慑人心魄了。

吴耳说，那我不配，你太漂亮了，我是一个穷当兵的。

白海燕真诚的说，你这是什么逻辑？穷当兵的就不找漂亮的女朋友么？漂亮的妹子当兵的不配，那当兵的且不是活冤死了？

吴耳觉得这话虽然诚恳，但还是觉得这爱来得太突然，还是觉得自己穷途末路，怕没有吃着羊肉惹一身膻，不敢动这个非分之念，便打算下车一别了之。

哪知白海燕还爱不释手，想一别了之还不可能。

3

吴耳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在院门外晃悠，终于看到我们车子来了，却没有直接开到门前，而是停在桥头下车上了桥，就把接待的脚步延伸到桥。两条狗，一条黑的，一条白的，真像小品说的，给他开道，率先冲到我们身边，围绕我们虎视一圈。算我知道他的狗比他儿子还听他话；他儿子虽然在宜居的成都安家落户，对他的话只是尊重并不在乎。好在他也只是作为父亲说说，听不听早已不在意了。他的狗那就是绝对服从。他养有七条狗，有专门在外护羊的，这两条大概是护家。吴耳吼着它们别咬，两条狗冲到我们跟前真没咬，只是绕我们闻闻，摆出虎视眈眈的架势。我告诉黄叶不要怕。吴耳老远也喊他不要怕。但黄叶还是怕的要命。

待吴耳赶到我们跟前，我立即介绍他们相识。吴耳热情地向黄叶伸出手，欢迎欢迎！

黄叶紧握着吴耳的手说，这真是人间仙境啊！难怪你的故事那么精彩迷人。

吴耳说，太夸张了，谈不上，不过一个穷地方。当然，也正因为是穷，只有思变，只有奋斗。

黄叶说，这就是可贵的拼搏思维。

吴耳便请黄叶到家喝茶。黄叶说，不客气。这景色实在太撩人了，我现在还真没法腾出心思去喝你的好茶，等一会儿吧！便去车上拿画夹。

我知道他见了这景会赶紧画的，便推吴耳我们离开，他要赶紧写生让他赶紧写吧，以免影响。反正他车上有茶，若口喝知道拿出喝。

吴耳的家，是一个大四合院。院外右手边一棵古枫，县文物局钉有铝板白底蓝字的牌，牌上树龄一百五十多年。一位作家说过，一个没有大树的城市，算不上一个文明的城市。如果按这个逻辑推理，吴耳这个弯弯曲曲里面的家，就算没有那个天子的传说，池应该还是一个有点文明的地方。

因此，我每次来，总免不了要到这棵树下转转，每次转转总免不了要想到吴耳和白海燕的结缘，不是觉得他们这仿佛是天意，就是觉得他们这不仅仅是天意的事情。不然，怎么那么刚好，那么巧合，那么刻骨铭心？

那次，吴耳回到连队，迅速把路上遇到的刀光剑影和美女情怀告诉我，最后说，现在可是遇到个大麻烦了，我怎么拒绝都不行。我说战士不允许在驻地谈情说爱；我说我们那里山穷水恶，爱情和稻谷麦子一样，那是需要适合的土壤和气候才能实现丰收。她竟毛焦火辣，说没有爱上我的时候，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引诱，现在我终于爱上你了，你还仰腰啰啰嗦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不过一番风流韵事而已吗？这要是说到你们当官那里是什么后果？我强烈否认。她强烈说，这是爱，又不是谋才害命，你就是跟我畏畏缩缩！谁叫你要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呢？真是让人觉得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我倒是觉得这女子非同寻常，语言透出性格的强悍和杀气，却又不失爱和温柔。便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也没有考虑纪律什么的，而是觉得这是件千载难逢的美事，就不由心花怒放的开个玩笑说，你这是绝对的艳福不浅呀，别得了便宜还跟我卖乖。

吴耳还接受不了我这个玩笑，竟说我是幸灾乐祸，竟说我不够哥们朋友。

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前途真烦的缘故，也不便计较，但也不能不替自己辩护一句，我这是幸灾乐祸吗？否则，他真会认为我是幸灾乐祸。

吴耳很敏感，才知我多少有点生气，便叫我看在他心里真烦上别往心里去。

我们是铁打的哥们，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就依然一腔赤诚说，这有什么好心烦的？换一个角度，上帝关上一扇门，你怎么不觉得这是为你打开一扇明亮的窗呢？窗子是人类的一大发明，关着和打开是两个世界呀！

吴耳说，可人家真是太漂亮了，那不像是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人。将鸡飞蛋打，身败名裂，且不是和那些贪图美色的人一样，能有什么好下场？我这穷途末路的已经不起这样的摔打了。说来说去还是穷。

我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觉得我们是好战友，我们都已到了该找个姑娘结婚的年龄，这是天上赐的美事，拒绝纯粹是一种自我摧残，就仍凭一时意气说，你这完全是过于自卑，你不同样是个美男子吗？人家不怕你是个穷当兵的，你怕个锤子呀！我倒是觉得，人家产生这种爱，也许大概可能正是在追求一种美，那就是你的阳刚之美，或者说是所谓的英雄气概之美，是你这些所谓的美，所表现出来的品格之美，深深契合了人家心中的那个点呀！这就是打动。对于她来说，她这是敏锐，是一往情深，是勇往直前。你忧虑怕什么？

吴耳说，你这是吹牛。

我说，这证明你仍钻在一个死角落里懦弱。你不要看我像是吹牛，可我不是吹牛。我是在用我的思维或伟大的智慧帮助你正确理解这个事情，从而让你正确看待和接受这个美。你与人家萍水相逢，你能为人家头破血流，这不能说没有美色的刺激吧？

吴耳没有否认。

我继续说，那么，一旦成为爱情，你为这个爱情所表现出来的枭勇和能量又该是何等的巨大呢？到那时候，穷算什么？穷就成了你登天的梯呀！

吴耳才打定积极对待这个爱情。

不久，部队迎来作战。我们这时才知退伍减员的原因。出征前一天，白海燕悄悄来送行，叫吴耳安心作战，不要挂念她。祝吴耳所向无敌，战无不胜。

吴耳听了这番话，当即下定一个决心，一定要在战场上立个大功，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争取提干，让这个爱情合规绽放。

可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让他带领敢死队深入敌穴，竟撞到敌人枪口上了。敌人见风大雨大，也提着枪往我们来，在一个丛林中差点直接碰面。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都慌忙开一枪，安全系数一下失控。但奇怪的是，相互开一枪后，敌人一下隐藏的不见踪迹，使得神枪手的吴耳有力无下处，一枪就是能打死两个敌人，却找不到目标。大家一下陷入了迷茫和极大的危险之中。

边上是山包。吴耳立即决定占领有利地形，带领大家向山包攻去。那知敌人一下不见踪迹，原来也是在占领山包。

看来，拿起了枪的军人，不论敌我，都没有畏惧生死的，都在尽可能寻求优势克敌制胜。

敌人于是抢先一步占领了有利地形，就立即向攻往的吴耳们开枪。

算幸运的是，大概是风雨过大，瞄不准，几发飞来的子弹与吴耳他们擦身而过，没有击中他们哪一位。吴耳见势不妙，又风雨越来越大，大家也没准备雨衣，浑身衣服早已湿透，雨水直接从颈子灌到脚底，感觉很难撑住消灭占有优势的敌人了，更没法去完成核心任务，只有赶紧选择避开锋芒撤退。敌人包抄，他在最后，又一脚踩的一块石头一滚，将其摔倒，还差点被敌人活抓。

作战结束，班功行赏。吴耳知道，即使他率领敢死队，是头号敢死队员，他出师不利，立不到可以改变命运的功，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还是断在悬崖峭壁。加之又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恶意攻击，说他战前违法乱纪谈了个女友，在战中避开锋芒惜命是必然。

吴耳本想斗争，他率领敢死队是以完成核心任务为主要目的，而在中途出现意外，已没法完成核心任务和消灭出现的敌人，并不是仍要在这一刻坚定去完成没法完成的任务，也不是非要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去消灭难以消灭的敌人，而是应该保存有生力量，寻求新的作战机会。作为敢死队员，作为头号人物，他已经表现出了军人的优秀品质和牺牲精神。作为战术，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退，这也符合古今军事思想。而显然失利打不赢非要打，这不叫勇敢，这叫莽夫，这叫丧失有生力量，对最终起得作战胜利是不利和不正确的，与他战前谈没谈个女友无关。但他没有讲。他知道毕竟那样谈了个女友是事实。他还是个战士，还在服役期间，是违犯了军纪。这样，连个二等功都没评上，只依然立一个三等功，还是只有光荣退伍。

4

吴耳拿到红本退伍证对白海燕说，真是我们那里老话说的，人能命不能啊！别人生在富贵之乡，我生在穷山恶水。过去表现突出可以提干，我还差点手榴弹炸在手中也还是一场空。打仗你祝我所向无敌，战无不胜，我是一翻山就撞上敌人，还差点被活抓，还遭到非议，真是尽放世界上的臭屁！

白海燕觉得吴耳遭到如此不公，很有自己的责任，感到很愧疚。只有耐心安慰：这说明我的命也不好，不然你一定会所向无敌战无不胜，实现你的愿望，让我们的爱情更灿烂，那样也就没有什么非议了。命，既然都没有这个好命，那说明这里的一切并不属于我们，那我们也用不着悲哀和留恋。

于是，白海燕毫不犹豫辞别极不支持她这个爱情的父母，坚定和吴耳来到这个深山老林的家。

也许白海燕真是生来是他吴耳的媳妇，坐火车坐客车坐三轮车，一路风尘仆仆，钢铁之躯的吴耳都疲乏了，她还精神抖擞。而且，当她看到这里山青水秀，当她看到这里百鸟争鸣，当她看到门前这棵古老的枫香树，她根本没有觉得这里是深山老林，是荒郊野外，是野鸡不愿做窝的地方，而是九曲十八弯吊着的一个宝葫芦，起码有这么大的树，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必有渊远的文明，必有他的价值，只不过是发现的问题。于是，她再次仰望了一下这棵枫香树。

吃了饭，吴耳消除了旅途疲乏，恢复了精神，出门见太阳落山还有一丈多高，距离黑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就带白海燕出去转转。路窄，不能并走，吴耳就走在前面带路，白海燕尾随其后。吴耳顺着青草铺开的小路把白海燕带到轻唱慢流的溪边，指着溪水二面的窄田瘦地说，这就是我家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良田沃土。枫香树的年龄一百五十多岁了，我家起码在这里生存了一百五十多年以上。心想，看白海燕看到这窄田瘦地什么反应，若是生畏，一切还是刚刚开始，还来得及回头。尽管这是他最怕看到的结果。

这是深秋，溪水浅浅流淌，山上已由翠绿转成淡黄，田里的二季稻正在含苞欲放，地里的花生收了，土地赤裸裸的犁在那儿喘息，油菜麦子还没有种。白海燕看看浅浅流淌的明亮溪流，看看山上的灿烂风景，看看青秀的二季稻，最后眼睛落在耕的一犁犁新鲜土地上说，别说这是窄田瘦地了吴耳，我觉得咱们这里对比嘉凌江畔的生产还要先进些，起码是犁耕作，而嘉凌江畔仍是锄挖呢！不管宽也好窄也罢，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不会嫌弃的，这是我的命，你不用试探了。

吴耳看到白海燕不仅没有生畏，还这么深情地安慰他一番，心里一股暖流，便带着白海燕继续上走。拐过山咀，那里很有几只山羊。吴耳发出咩咩咩的声音逗逗那些羊后，问白海燕，你知道这是谁家的羊吗？

白海燕说，我初来乍到怎么知道，但看这里的环境，应该是咱们家的吧。

吴耳说，你真聪明。这是父亲养的，他在作这方面的探索。

白海燕就想起自己在湖北那个姨娘家当了几天羊倌的快乐经历，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望着云展云舒下或啃草或调情的黑山羊儿，举着绳前一个小红球的鞭儿漫不经心的摇晃，或唱几句或喝几声，逍遥的似那个牧羊女一般。便走向那些羊儿，也发出咩咩的召唤声，那羊儿竟都竖起耳朵瞄向她，大概是觉得这声音陌生而美妙，一时可爱的呆头呆脑。再咩，那羊迈开纤细的脚腿奔来，白海燕迎去，那羊儿竟让她抚摸高昂的头。

嘿嘿，你还跟这些羊儿挺有缘呢！吴耳很是惊讶。

白海燕说，我不是给你说过我这个湖北姨娘家是干什么的吗？你以为我那一个星期的羊倌是白当了呀？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吴耳说，不过一个星期，再怎么近，那也还是有你特别的灵性。

白海燕说，我也怀疑我前生也许是草原上的牧羊人，要不今生与羊怎么总是一见如故？我姨娘看我与羊有缘，也十分享受放羊的生活，还说要不我找个好人家就把你嫁到这里放羊吧！反正现在放羊也是个好致富门道，我家中小规模三年就是万元户了，大户养个千儿八百只的，早就是富的冒油。也好我们作个伴。别说我当时还真有这个心。

吴耳说，看你说的这么痴迷，那要不我们也养羊吧！

白海燕说，我看这里的草场比姨娘那里还广阔，应该说条件还好。只是要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那起码也要养个四五百只才行，投入不是个简单事。

吴耳说，借，看父亲能不能想办法贷。我一个贵州战友家里也是养羊，也说早就是万元户了。为了前途，我连死都不怕。我们要养就养个八百只，三年麻雀变凤凰。那就不用想着去广东打工了。

白海燕信心百倍，便要上到山顶去作进一步的考察。吴耳就依然走在前面，找到上山的小路，把白海燕带到山顶。白海燕在山顶四下一望，见四周山峦叠翠，绿草丰盈，南面一条山脊蜿蜒遥远，惊讶这完全是上帝赐给的一个辽阔牧场。

吴耳看到白海燕十分兴奋，知道她喜欢唱歌，就叫她尽情高歌一曲。

白海燕就唱起《牧羊曲》。于是，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柴烧，风雨一肩挑一肩挑的歌声，如歌中的歌词，在满山满野里飘荡。白海燕觉得这歌仿佛是给她现在和未来准备的，不由唱的流下热泪。

吴耳听出白海燕改了歌词，将“打豺狼”改为“打柴烧”，已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面临的艰苦生活之中了，感动的也不由热泪盈眶。于是，还一曲我们当地有关打柴烧的情歌：这山望见那山高，我望乖姐捡柴烧，没有柴烧我去捡，没有水吃我去挑，莫打乖姐晒黑了。

哦哟，白海燕听了，知道这是对她改了歌词的回应，觉得整首歌词句句是那样深情，感动的只有抱住吴耳，将脸埋在吴耳肩上深情哭泣。

吴耳轻轻拍着白海燕的后背说，不哭了，不流泪了，一切都会如愿好起来的。困难算什么？正于我的好战友所说，困难是成就我们未来的梯子。我觉得幸福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白海燕说，我知道。但我的流泪是感动不是伤心。我一来就发现这里的价值，是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信心。并且，我似乎一下明白了咱们这里渊远流长的文明因素，那应该就是女人的勤劳和男人对女人的爱。你唱的歌里那个上山打柴烧的乖姐，就是证明。那个愿望挑水和砍柴烧的男人，就是证明。那句害怕乖姐晒黑了，就是深深的爱。有爱就有世界，就有未来。

但父亲非常不同意他们这个决定。父亲很难过的对吴耳说，我们这个家怎么一代又一代就是走不出这个地方呢？我当兵当到班长，你当兵也只当到班长；我还是回来了，你也还是回来了，你还要打算放羊。现在大家都去广东打工了，哪个年轻人还愿意待在家中？

吴耳只好任其父亲抱怨。

这我说你当兵比我稍强些，一是多当一年，二是带回来个媳妇。可这样折腾，别弄的人家跑了跟我都还不如啊！还是带着她去打工吧！天下姑娘嫁人可不是要找苦受的，你不保证人家幸福，人家可是长有脚。

吴尔说，这你别担心，这是她的向往她的选择。

父亲说，她这是初来乍到，错把玉米当黄金，误以为是金山银山，异想天开。养羊，那是满山遍野的吆喝，那是满山遍野的跑，那是路在石头和荆棘之间，她一个新来的媳妇受得了这艰难困苦吗？不要看到别人吃豆腐牙齿快，那并没有她看到和想的那么简单。还是积极面对现实吧！别让人待不下去最后跑了，那才真是要笑掉人大牙。

吴耳一下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觉得双方的意见都不容忽视。得罪父亲，这时候还真要靠父亲过日子。不听白海燕的，她会感到轻视，她会伤心。

最后父亲退一步说，就算专门养羊，不说养八百只，那起码也要养五百只吧，但那该要投多大的资金呀？借，到哪里去借？贷，那是要抵押才能贷呀！我家把什么作抵押？我家这山野里的破屋银行作抵吗？没有抵押能贷几百块钱？就算你当兵打仗回来贷你一千，但那又能起什么作用？对于专门从事养羊，那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啊！

吴耳感觉自己太难了，痛苦的垂下头。

父亲毕竟是父亲，看到儿子垂头丧气，怕伤害了他们的锐气，就又改变口气和态度说，你也不必垂头丧气。白海燕还年轻，尽管她是有独到的眼光，她是个很有见地的聪明人。我可以说，我养这上十只羊，事实上也是终于发现了这个奥妙，在作积极的探索。但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只有叫她暂时放下这个梦想，还是先出去打两年工，积点本钱再干吧！我再加倍在这方面作些摸索。现在有了媳妇更经不起摔打，我们只能稳打稳抓。

吴耳虽觉得父亲说的十分在理，但还是很不开心。算白海燕觉得父亲说的对，不愿意看到他们父子陷入僵局不乐呵，就主动放下想法，劝吴耳不要不开心，劝吴耳尊崇父亲的意见，我们先去打几年工也好，搞点本钱再干更妥。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这里要迎来新的发展；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白海燕生来要在这里大干一番事业吧！她和吴耳到广东一个叫东坑的地方打工，那年代，俩人拼死拼活，一年也余积了四千多元。虽与规模养羊的投入相差甚远，但回来的头两天晚上，两个人上街去转转，转到一个门庭若市的福彩店，又将俩人生日组成买过的一注复式买一注，不料终于中一个六红的二等奖。真是天助，那期奖池资金充足，二等奖金也高达十一万余元。就是扣除所得税也有八万多。这在当年可是一笔巨款。

白海燕和吴耳不禁感慨，这真叫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破釜沉舟，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

俩人笑酸了嘴，还是父亲正确，不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境地和怎样的一身债。就背着沉甸甸的银行卡回来，立即去那个亲戚家里参观学习。然后，大兴土木，在侧边山坡上搭建羊圈。不等全部建成，就到县牧业局去买来一车种羊，乐乐呵呵开始她们的既定事业。

父亲再是乐的要死，随着他们的意志转移，积极卖力。佩服儿子儿媳的气势和智慧，为她们的未来和幸福添砖添瓦。父亲就常常执鞭放羊，站在山的某个点，看着羊群游动。有时也唱唱歌，唱那首正走红的《信天游》。

5

我和吴耳在家很喝了一会儿茶，却始终不见白海燕露面。他父母在厨房准备午饭，炖羊肉和鱼的鲜味飘到屋来，也没听到白海燕在厨房吭声，我忍不住问。

吴耳说，今天有几只母羊产子，她在羊圈。

我本想到羊圈转转，但想到要消毒和穿防疫衣，又觉麻烦和怕给他们带来隐患。

吴耳接着说，这些年也真苦了她。要说，她一个重庆来的大美女，能吃这样的苦，真是出人意料。

我想起他当年的情形说，什么事情要是如你所料，那一切都只有烟消云散。你当时以为她的美色是不可靠的，贪图会像那些贪图美色的人一样，只会是身败名裂，不会有好结果。

吴耳说，是啊！若不是你当年的高见，我还真没有这个福气的勇气。这主要还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我说，是啊！这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贫穷阻碍了人的想象。

吴耳说，真正的朋友，就像一个高级领导，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自意而然帮你作出正确的决策。你是我最好的战友，你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高级领导，总是在我关键的时候，帮我作出正确的决策，让我最终获得了这个爱情。可以说，没有这个爱情，没有白海燕，我今生到不了这个地步。她不仅美丽，不仅善良，关键是有智慧。她当初到现在看透了我，看透了很多事。我至今仍觉得看不透她，看不透很多事情。我更没想到她有如此的经济建设能力和独特的眼光。人们常说，娶好一个老婆富三代。我算是托她和你的福了。

我说，这是你自身的福。你们这是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你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你。你成就了她，她也成就了你。但对于白海燕来说，尤其在当时来讲，她敢和你来到这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应该说她的英雄气概和义比你的英雄气概和义还足啊！

我们回忆往事谈到这儿，白海燕终于忙完回来了，我们的话戛然而止。

白海燕大概觉得我们来，她还在忙自己的事，有点对不住。所以，一进门望到我就说，对不起呀大哥！今天羊下崽子下的不是个时候，失陪了。

我说，没关系，那是正事，羊崽下完了吗？

白海燕说，下完了。你们是最好的战友，却是难得来一次，确实觉得没有放下事情陪你们，过意不去。不过，菜我昨天已准备好了。你说画家和你一样也是爱吃鱼，我特叫一个打鱼的昨夜无论如何打一网送来。你们真是有口福啊，一网你知道打来几条什么鱼？

我说，那还用说，听你这说的口气，那肯定不就是我们最爱吃的胖头鱼？

白海燕说，还打了一条二来斤的野鳜呢！你说这是不是你们有口福？

我说，那是。那真是难得的上品佳肴啊！

白海燕说，炖的，我让爸妈按你们习惯的味道在炖，也好让你们喝点汤。我再来按重庆的味道，把野鳜烧出来，再搞一个酸菜鱼片汤，再炒一个鱼香肉丝。就风一样的忙去了。一举一动哪像年过半百的样子，似乎青春依旧，风采依然。这证明她在这里几十年的日子确实过的滋润啊！

6

饭快熟的时候，白海燕喊我和吴耳去请画家黄叶吃饭。

我对吴耳说，我去就行了。

吴耳说，我还是一起去吧！人家第一次来，没有好招待，不能欠缺起码的礼貌和热情。在这一点上，白海燕你别看她风风火火，她很注重。今天羊下崽特殊情况，她对你说失陪过意不去，那不是客气话，是真的。

我说，我知道。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仍然保持青春之美的秘笈。

我们俩人就出门去请。

黄叶完全画入迷了，我看车上水都没见拿出喝。真是画家，他将我们进来看到的这条溪，这桥，这四合院与古树，以及家边山坡上的新旧羊圈，梦幻一般勾勒在一张画纸上。让人想到高山流水，让人想到九曲黄河，让人想到曲径通幽，让人想到某张名画，甚至让人想到大汉张良晚年退隐京城二百里外的那个留坝地方。不禁继续想，当年二百里外的留坝那偏僻地方，不被世人看中而被张良看中，如今这个地方被千里之外来到的白海燕大展宏图，张良是旷世逸才，是治国安邦的风流，她白海燕也起码是女中英俊呀！

黄叶便收起画板。我们上他车，他将车一脚油门开到吴耳家外大枫树下的荫凉里。黄叶下车仰视着大枫树又一次赞美，这真是个美妙的地方啊！现在城里人就是向往这样的环境。

白海燕见车来了，迎到院门处，一手扶着门框，一脸微笑的望着黄叶打招呼，画家好啊！热烈欢迎！

黄叶是画家，还是见过些姿色的，原以为我说的美不过是重庆典型的皮肤白暂与明眸皓齿加独立坚韧泼辣而已。那知终于见了，不仅这些，其脸型和身材，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特别像一个绝色的锡伯族丽人。不由在心里赞叹，还真是个大美人呢！口里说，哎呀！白海燕好！久仰大名！这真是个好地方啊！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海燕说，不添麻烦，别说的太客气了。你是大画家，你的到来，我家蓬荜生辉，这个地方的山水更秀，我家的羊儿将更肥啊！

黄叶更加赞叹，听你这夸人的语言，你还真不仅仅是个绝代丽人啊！幸会幸会！

说话间，我们进到屋。桌上已下好碗筷。吴耳就请黄叶和我入坐。白海燕便赶紧进厨房搬菜。我怎好意思坐下呢，便也去厨房搬菜出来。真是太客气了，大钵大盘一大桌子，还说没有好招待。菜的味道，这优质的食材，加上白海燕渝鄂得心应手的厨艺一交锋，那是看着闻着就想赶紧狼吞虎咽。

黄叶见到这么美味的菜，也想喝酒，可又开着车。

我不会开车，所以我没有车，所以我能喝酒。我就有意撩拨黄叶的胃说，今天酒你就忍一忍吧！这炖的本味你没有少吃，这正宗的重庆红烧鳜鱼，正宗的重庆酸菜鱼片汤，正宗的重庆鱼香肉丝，你恐怕还是第一次品尝呢！你就多吃点这些美味得啦！

吴耳见我这么说的撩拨黄叶，便对黄叶说，要不喝点，我开车送你们回去，或是晚点等酒性过了再回也不迟。

黄叶坚决不同意。他觉得这样就添麻烦了，还那样怎行。

那就只我和吴耳白海燕三人小酌。他父母不上桌，说年事已高，吃饭爱打呛，怕上桌吃饭若打呛打到桌上碗里去了，那就丢人丢大了。可见也是一对明白的老大人。我们三人就细嚼慢饮。我爱喝泸州老窖，他家竟还有两瓶二十年前的老货，白海燕一定要拿出来三一三十一，说，吴耳一生最念叨你，今天我们不喝完这两瓶酒不休。这是我父母第一次来带的，没有舍得开给任何人喝。

如此深情，我只有喝。结果，我们都喝的二晕二甩。

好在黄叶不能喝，我就是烂醉如泥，他也会把我弄上车送回家。

黄叶还惦记着那风景，看我们喝的醉意朦胧的，吃完饭后道一声，就去继续写生。

我酒后话多，又提到了当年的事。白海燕就说的笑：好像我当年爱上他，是要谋财害命。他呀，在坏人面前是个英雄好汉，在女人面前却是簌簌发抖，那是胆小如鼠啊！哈哈哈！

吴耳对她的用词很不满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相爱是一个巨大的责任，关键是当时没有让人谋财害命的资本呀！我要是个官，有一官半职，你看我簌不簌簌发抖，胆不胆小如鼠！

我忍不住插嘴，主要是你太漂亮了，就是现在也还像个姑娘。画家对你评价很高。

白海燕喷的笑起来说，画家对我评价很高，这种顺口夸人的事谁不会干？我还要像你说的像个姑娘，那姑娘这个名词就是个水货名词啦。早一脸皱纹，姿色已去，别笑话我了。就又望着吴耳怼，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怕我来到这个穷乡僻壤待不了，鸡飞蛋打，人财两空，若哭无泪吗？哪知我来到这里，不仅没有开跑，还发现这里是个金窝，还生根开花，儿子跟你生一个是不是？不是计划生育，我起码要跟你生三个。一上学就送到重点学校去培养是不是？现在落户成都再不吃你没有文化的亏是不是？羊儿满山遍岭，生生不息，不说财源滚滚也是源源不绝是不是？足矣！人生足矣！我母亲离开人世时还为她们当时的阻拦道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对母亲说，幸福不一定是要在重庆，也不一定是要在北京，更不一定是要在国外，幸福是要与你那个对的人在适合自己制造幸福的地方，那怕是大海一隅，那怕是山中一角。我母亲连连点头说我说的是。最后，她还是带着我这句话到极乐世界去呢！

吴耳说，你醉啦！人的幸福是千姿百态，对于你来说是那样，但对于我来说，幸福不是诗歌，不在远方，而是在近地跟前的山上，在近地周围的树林下，在羊的咩咩叫声中和它脖子上铛铛的铜铃声里。吴耳说话声音不畅，也明显醉了。

我也醉厉害了，随口说，是啊，是啊。也不知说什么是啊是啊。但我还是知道我醉在一个美丽的温柔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