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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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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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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蜀道上化羽重生(组诗)

      古蜀道上的风,翻阅着青石板上的月光与霜痕,每一道裂缝都藏着未寄出的家书,每一片落叶都记着未说完的离歌。

在这里,时光从未远去,只是以草木的姿态生长,以星月的微光低语。

                                                                                                                            ——题记




《普安,我陷在一段旧时光里不能自拔》


青石板路在脚下发出呻吟,

像一卷散落的竹简,每一道裂缝都渗出

明朝的月光和清朝的霜。我蹲下身,

想拾起一片瓦砾,却触碰到一枚生锈的官印

那是某个被流放的县丞,在衙门倒塌前,

最后一次盖下的朱砂。茶幌在风里摇曳,

像一封未寄出的家信,邮戳是闻溪河的波纹。

突然,一只蝴蝶从瓦当里飞出,

翅膀上印着《普安赋》残缺的句子:

"山为骨,水为魂,一城风雨,半阙离人。"

我站在衙门旧址,听见地底下传来杖责的闷响

某个书生因言获罪,未能写完的

《普安赋》墨迹里,游动着

闻溪河的鱼群



《翠云廊,一座活着的古化石群遗址》


皇柏大树站着,就是一部史书。

它们的年轮里,刻着秦朝的更漏,

汉朝的烽烟,唐朝的商队,宋朝的月亮。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守墓人,守护着地下的箭镞、铜钱和白骨。

张飞的醉话还在树洞里发酵,他的战马,

早已化作了树根下的磷火。当现代游客,

在树荫下拍照,一片落叶飘下来,落在我的肩头

那是诸葛亮的羽扇,还是杜甫的诗稿?

突然,一棵古柏的树皮剥落,露出里面金黄的肌肤

原来,它们不只是树,是大地的骨骼,

是时间的化石,是历史长河里

永不沉没的舟楫。



《剑门关,隐忍了多少破碎的英雄梦》


悬崖如刀,

劈开了蜀道,也劈开了无数英雄的脊梁。

邓艾的绳索还在风里摇晃,他的士兵,

早已化作了关楼上的砖石。姜维的剑,

插在剑门山的岩石里,至今仍在滴血。

那不是铁锈,是未冷的壮志。我站在关楼上,

听见猎猎的风在诵读《出师表》,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悬崖上的栈道

那里有一具未腐的尸骨,仍保持着

守望的姿势。他的手中,攥着半块竹简,

上面写着:"臣,姜维,

至死不忘汉室。"



《葭萌关,多情自古伤离别》


嘉陵江的水,

流了千年,却始终流不走,

离别的哀愁。古渡口的芦苇,弯着腰,

像是在鞠躬,送别最后一支北上征伐的队伍。

缝补战袍的女子,针脚里藏着,

诸葛亮的叹息,李白的酒香,和陆游的诗行。

她的泪水滴落江面,激起一圈涟漪,

那是三国时的月光,唐朝时的风,宋朝时的雨,

在同一个夜晚,同时坠落。

突然,一匹马从葭萌关的深处走来,马背上驮着,

一个穿素衣的女子,她一步三回头地回眸向蜀,

像极了那个在葭萌关留下半阙新词的

蜀中女子。



《觉苑寺,壁上生花的前世与今生》


壁画上的飞天,

还在跳舞,她们的飘带是时间的河流,

是历史的烟云。画工的朱砂未干,

菩萨的低眉看见了未来——我们的手机闪光灯,

比佛前的长明灯更加刺眼。香客的影子

投在壁画上,飞天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想带他回去,回到唐朝,回到那个

梵音缭绕的夜晚。突然,一粒舍利子

从壁画里滚落,落在我的掌心,冰冷,坚硬,

那可是我遗落在前世的木石前盟?



《阴平古道,一条阴谋与阳谋共生的路》


邓艾的绳索在悬崖上锈蚀了千年,

却依然勒进山骨,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的士兵,

踩着云雾攀爬时,鞋底沾满了三国未冷的血。

现在,我的手指抚过岩壁,突然触到一枚生锈的箭镞,

它卡在石缝里,像一道被遗忘的军令。山风掠过时,

发出呜咽般的哨音,仿佛那些坠崖的魏卒,

仍在重复着"灭蜀"的密语。栈道遗址上,

一丛野花正绽放得肆意,它的根系穿透了

某具白骨的胸腔。我蹲下身子,看见泥土里露出

半截铜弩机,机括里还卡着一粒,

来自魏国武库的箭镞。



《天雄关,在历史的纵深处衰败与永存》


烽火台的残垣上,

长出一株倔强的柏树,它的年轮里刻着:

张献忠的刀光,白莲教的火把,

以及民国铁蹄的印记。当我的手掌贴上斑驳的墙砖,

突然有细小的震动传来——那是地底深处的火药,

仍在缓慢燃烧。关楼坍塌的砖石间,

一只蝼蛄正搬运着一枚铜钱。它不知道,

这枚"咸丰重宝"的方孔里,曾卡住过

太平军最后的子弹。夕阳斜照时,关楼投下的阴影,

恰好覆盖了三国时期的古驿道。我站在风化的石刻前,

"天雄"二字已模糊不清,只有苔藓组成的纹路,

像极了古代兵书的排兵布阵图。突然,

一只乌鸦掠过关楼飞去,它的啼叫声里,

分明混杂着火铳的轰鸣。



《柏林沟,在利阆古道上咿咿呀呀的吟唱了千年》


古戏台的台柱上,

还残留着跑滩匠的刻痕:"光绪二十三年,李家班在此传唱《岚桥祭水》。"

现在,那些斑驳的字迹上早已爬满了青苔,像一层绿色的哀伤。

岚溪的浪头扑上岸来,冲刷着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

一句"雨落城南君未还",惹得我守着细雨一等再等。

城南已开春。戏文里长出一株会开蓝花的植物,

它的根系缠绕着一柄生锈的弯刀。在每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

我都会听见,自戏台后台传来的鼓点声,我循声望去,

都会看见,一个穿青衣的女子正在勾脸,

她的油彩盒里,整齐排列着从西汉至明清以来的所有脸谱。

当她在戏台上凄婉的转身,我分明看见,

两只五彩的锦鸡从岚溪桥畔飞出,上下缠绵,你呼我唤,

在千年的利阆古蜀道上照影而舞,鸣声清丽。



平乐寺,在一朵莲花上参禅打坐冷眼看世界》


大雄宝殿的梁木上,

悬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结着南宋的灯花。

小沙弥添油时,油杓碰响了某个朝代的铜磬残片。

藏经阁内,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化作一缕隔世的回响。我企图掀开一块方砖,打探暗处浮动的微光,

反射着明代重建的佛光。像一卷在光影里徐徐打开的《金刚经》。

僧人在佛前敲木鱼,每一记声响,都震落一些寺墙上的浮尘,

飞檐的影子,落在斑驳的石刻上。

而香炉里升起的青烟,在半空中凝成,

岁月的偈语。那是寺前的银杏树上,飘落来自

南宋的银杏树叶,叶脉里流淌着:

“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的醒世箴言。



《何以利州,一代女皇从这里出发》


皇泽寺的放生池里,

一尾红鲤鱼突然跃出水面,它的鳞片闪烁着则天文字的光芒。

碑林里,某块残碑的断裂处,露出半枚"曌"字的笔画,

像一把未完成的权力之剑。我在女皇殿的阴影里,

发现一地破碎的铜镜——每一面都映照过

不同朝代的容颜。最古老的那面镜框上,刻着:

"贞观十一年,武媚娘入宫。"镜面却模糊不清,仿佛被

无数后宫女子的泪水永久浸泡过。突然,

钟楼传来钟声,震落梁柱间的千年积尘。

尘埃中,显现出一行小字:

"则天皇帝最后一次回乡,在此住了一夜。"而她的床榻所在之处,

现在长着一株会开紫色花的牡丹——每片花瓣上,

都有一道细如剑痕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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