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痴情者为爱而沉己于池,引吾深思.人常为己之所欲所求而死,或言曰人总忽视自身理想与信仰之真正价值,然所轻两者,方为世间至圣之真正秘密。
苍落的烟云里,一只斑雀坠下,直拥进那遍野的崩雪。
斑雀便这般死去了——他自甘绞碎了自己为傲的翅膀,啄烂了身上美妙的斑点,将自我捆绑住,最终挣扎着涌入自己深爱的冰雪——这便是他的死因。
曾经几时,斑雀也是那般自在:极限的天穹下,炽热的光芒里,有一片望不尽的草原,蜿蜒的河流径直穿过,鸟兽在此处聚居,生生不息;热烈的风拂掠过,像呼吸,给波动的草原带来一阵盎然生气。斑雀就生活在这样一处天地,清晨,他一扫前日的困意,欢歌着,飞冲上草原最高峻的那棵树,希冀着呼唱出新日的第一声——这一声已经呼喊了19年,宛如沉石入海般俨然成为了这片草原的一部分。这声完毕,斑雀便投入了其无休止的飞行里——他穿过树隙,呼喊叶的欢愉:他穿过云间,歌唱浮云的自由:他驰过湖面,极饮清水的甘甜。自由地,自主地,欢快地,任性地,斑雀不断飞行着,不断为自由一声又一声地歌唱着,他不断冲击着空间,不断奔涌上更高而更高的天空,不断冲击到更远而更远的边缘——直到
直到他遇见了那一抹白色。
一日,斑雀如往常般飞向更远更远的边缘,但这次,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一座雪山。山巍峨着,雪白地站到了斑雀面前,在物理上阻碍了他的去向,同时在心理上也阻断了他的视线——斑雀从未见过那般洁白的雪,也未曾见过那样大面积的洁白。他便飞了近些看,而那雪却像要将他吞没,又却像在诱惑他靠得近些,他便飞的更近了些,那雪向他透露了些寒气,把他冷了一颤,却立马变得兴奋起来,振翅而起,绕着这摊洁白一圈又一圈的盘旋起来。
冰雪向他许下了雪白的诺言,他也因此爱上了这座雪山,这苍白的冰雪。
后来,斑雀不再往更高的天穹探去,不再向更远的远方飞去,他只在那儿,一遍又一遍地盘旋着那座属于他的雪山。为了相见这傲人的冰雪,他忘记了那棵最高俊的树,不再等那清晨最明朗的光明,半夜便扑腾着翅膀去找那座深爱的雪山。他逐渐无法摆脱前一日的疲惫与困意,也逐渐对飞行感到痛苦难耐,他的羽毛在不断的脱去,但他还是飞着。他再次陷入了其永无止境的飞行,只为见到那迷白朦胧的山雪。斑雀不曾觉得他很傻,他深爱着山雪,他在绕着山的一次又一次飞行里总能感受到温暖的爱意,他相信这一切终于会有所回报。但那傲岸的雪岂能容忍生灵俗物靠近沾染之?便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斑雀,吸取着这个小生命带来的温柔的热度。
他便这样绕着这座山飞了两年,不曾一瞬地触碰他那迷人的山雪。
这一天,山依旧矗立在那儿,却斑雀一直没有到来。这一天,斑雀不再飞翔,只静静地坐在山旁的一个枝头,他在那默默地注视着山,不断想着,想着那些不曾思考过的问题:
不曾拥有,谈何结局?
这一刹,斑雀的思想达到了前从未有的高度,他猛地煽动翅膀,将空气扇出爆裂声,极速向山顶的天穹飞去。他怒目圆视,用眼里血丝瞪着天空,以天为镜,重见了过往之一切;他发出爆裂的嘶吼声,这声音穿透了一切,崩裂了山上的一切冰雪。他不断向上仰冲去,纵使他的翅膀早已力竭,他仍不断地爆发出生命的极限,一次又一次地向更高的天穹刺去。他极力张开翅膀,渴望着将无尽天穹统揽而包裹于体内——尽管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却仍然不断扑腾着向天空挣扎。
这一刻,斑雀抵达了他无数个从前所向往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