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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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期的某一个冰天雪地的早上，后桌女孩送给她同桌一朵小花。那时的小兴安岭北风潇潇，教学楼北面的雪堆高高地宣示着主权。小小的不起眼的黄色小花，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带到学校吗？
听她兴奋地讲，才知晓：一大早她爬上桃山亲自采来这朵花又赶着乘上抵达铁力的火车一路飞奔到学校。看来这朵花很不寻常呢。有同学经过，问：“上山了？开得多吗？”这么说，他们都认识这种花了？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这花叫什么名字啊？”“冰凌花。”这么诗意的名字，该不会是女孩给起的吧？冰上怎么能开花？那次我把母亲养的花搬到室外，想要让冰雪给它保鲜，可是只收获了一株哭泣的花！它死了，母亲哭了。那时的治安尚不大好，我一个人不敢独自坐火车、爬山去寻找一株更像是杜撰出来的花。
大概十年前，户外活动渐渐成了普通人可以参加的运动。小兴安岭各处风光逐渐开始有人光顾。摄影家们拍摄的一张张自然风光的照片，极大地吸引着我，希望自己能与大自然来一次深层次零距离接触。在长久观察多次打听后，确认了户外群活动的安全有保障。于是，在那个冻风时作、晴雪飞扬的早上，我带着无限渴望跟随车队驰往小兴安岭著名景点悬羊峰。心里悄悄地希望能寻觅到冰凌花。
刚开始，悬羊峰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陡峭的台阶直通天际看不到尽头。作为新户外人士，我可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千里之“阶”始于足下嘛！上了几步台阶便发现，山上的风好大。台阶两侧的深谷氤氲着苍松布就的画廊。心跳好快，终于来到一处大平台，有长桌矮凳可以休息。回头看看，哇，这么陡峭的一段路我都爬上来了。自豪感陡升。
接着爬，台阶变宽，如履平地。正好可以边走边欣赏两侧风光。此山甚解人意，不错。虽然风依旧冷，太阳却将苍白的脸稍微带了丝红晕，于是身上感受到了暖。积雪一定也感觉温暖，不然何以蒸发满山满谷的雾来呢？仙境一般。
似乎前面只是无尽的树、无尽的雾、无尽的九曲回环的路，云蒸雾绕的山上，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穿透层层叠叠的雾，穿过遮遮拦拦的树，穿荡纷纷扰扰的尘世，穿响寂寂寥寥游客的心，在空谷间回荡，回荡……，不由得停下脚步，等待渐行渐近的悠扬。清亮亮的笛声在耳畔盘旋几匝消逝了，心下一急，对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轻轻地喊：“继续吹啊，不要停。”“想听什么，点出来！”点一支经久不绝的曲子吧！可我不懂乐曲，遗憾遗憾！《梁祝》如何？只知道此曲美，是否适合笛奏还真的不晓。
时有时无的笛声伴随着余下的陡峭山路。我的心开始迷失，觉得要和它一起融化在云端。儿时郁郁葱葱的菜园，整洁的小院，我在橡皮筋上跳着舞，父亲吹着笛。时常要拉回飘飞的思绪，眼前的笛声，父亲的笛声，交错在耳边，交错在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笛声伴随脚步，泪水融进雨水。余下的路都不难走，再没有之前的陡峭。
没有见到冰凌花。领队说，他只见到几朵极小的花骨朵，气温还是太低。不过没有遗憾，我好像喜欢上了户外行山的感觉。没多久，户外群组织“冰凌报春”的行山活动。看来这次主题明确，必须参加，这次的目的地是桃山的小东山。这里我还是有些熟悉的，冬天里与朋友们一起滑雪，从相对来说比较陡的一面坡，一群人一个接一个成为长龙，坐在底部包有编织袋的大垫子上，一抬脚长龙飞舞而下，雪的飞沫模糊了群龙的影子，众人大笑着齐冲向坡底。
真的会有花会开在那冰雪里吗？小东山比较矮。很快队伍的前方传来呼声：这里有冰凌花！什么淑女形象，什么仪态端庄，统统顾不得了，拿出祖辈遗传下来的运动员的素质，迈开大长腿一路飞驰，遇人转避，遇树侧行，一溜烟儿跑到队伍最前面。
看到了，这次真的看到了，小小的比乒乓球还小一点的黄色花朵，娇嫩嫩地在冰雪中绽放！和当年后桌女生采的那一朵一模一样！蹲下来，细瞧它的模样，屏住呼吸，生怕呼吸重了会吹化它。不敢相信眼前的冰雪奇缘，它怎么不怕冷呢？
领队说，这是人造的冰雪奇葩冰凌花，他捧来别处的雪堆放在它的周围，看起来更具传奇色彩。估计队伍后面的人要把这株奇葩当做真实的“亲眼所见”了吧。领队带着我们继续往前寻找。很快，发现了一大片冰凌花。这次才是真正的冰凌花的样子。每一簇花各自独生，周边大约方圆十厘米的冰雪融化露出枯枝败叶，冰凌花就开了。稍微远一点看，可不就是绽放在冰雪之中！连梅花这样耐寒的植物都无法生存的黑龙江中北部，小小的嫩嫩的冰凌花，顶着风，冒着雪，宣告北国之春已到！三月，南方寒梅傲雪，吸足了赏花的目光，饱赚古今文人雅士的赞美。同样的三月，在最冷的小兴安岭，冰凌花静悄悄地宣告春天的到来。
多年的疑惑，多年的等待，在见到冰凌花的这一刻，除了震撼，还能找到更恰当的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感受吗？突然明白，父亲和母亲为什么养那么多花，每天浇水施肥搬来搬去不嫌麻烦，原来那是漫漫长冬对春的渴望啊！工作辛苦工时长，漫野白茫茫，回到家迎面扑来花的香，该是怎样的惬意时光？
我想送母亲一株冰凌花，补偿当年那一株被我冻坏了的花。我没舍得破坏好几年才能长到十厘米高的冰凌花。春已至。不久的将来，北方以北，将花满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