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舒舒的头像

舒舒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6/30
分享

倾听乡音

傍晚的村庄,风过处,树影到处晃晃悠悠的,风的影子也到处晃晃悠悠的,那些成长的记忆也晃晃悠悠的。

一缕缕渐次亮起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美丽和夺目。

有灯光的地方,就有人的踪迹;有人的地方,就充满了生气。这些气息从木屋板壁的缝隙里透出来,带着亲切和温暖。

关上门,门里豆灯暖暖;打开门,屋外山野渐黑,朦胧间,似乎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这团雾,越来越重,越来越浓稠,用手怎么揉,都揉不开。

许多声音从雾中飘逸出来,它们时而尖锐,时而缓和,时而单独鸣唱,时而合奏。仔细分辨,却又明朗而清楚。蛙鸣初听虽杂乱无章,可细听却似有章法、有规律;纺织娘子叫声悠长、美妙、不知疲倦。

劳作晚归人的身影,在暮色中走进家门。他们交谈着一天的家长里短、农作物长势;手里的锅碗瓢盆便发出杂乱的撞击声;放下碗筷的孩子们,从一扇扇敞开的门洞里,聚集在村里的坝子里,跑来跑去,捉迷藏、做游戏、哭叫、笑闹……直到空际传来大人的呼唤声,才蹦跳着离去。那些随后接二连三响起的呼儿唤女声,在暮气沉沉的夜晚,格外响亮而温暖。一时间,混乱的打闹喧嚣声,突然被一轰而散。孩子们各自奔回各自的家门,把余音留在村庄的空际,意犹未尽。

黑暗,便沉沉地笼罩了村庄。

山,是有记忆的的山。每一阵轻微的风吹过,树梢哗哗的响,都像父亲呼唤的声音。父亲喜欢站在屋角,大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从喉咙里喷薄而出,一嗓子吼出去,震响着整座村庄。山野的鸟儿会惊得扑楞楞直飞,余音会在山弯中飘飘绕绕,久久不散。

无论去玩的地方有多远,父亲的呼唤声总会准确无误地钻进耳膜,像一根不可触摸的线一样,牵引着脚步回家。

现在,父亲静静地躺在地下,再听不到父亲的嗓音在村庄上空响起。可只要闭着眼睛,父亲的呼唤声仍在耳际,萦绕不散。山间的每一株树、每一株草、每一片叶,都隐藏着父亲的气息和灵魂。

坐在院子里,仰着头,静静看月亮缓缓从东方的山尖升起。月亮有时候走得很慢,有时候却是“突”的一下跳了出来。黑蓝色的天空随着月亮的升高,而渐渐变得通透。朵朵云层,清晰可见。

月光把屋檐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清清朗朗映在院坝里。一条横线,分隔了时间、分隔了距离、分隔了阴和阳。银白的,再越不过边界;暗黑的,却一点一点追着银白往院坝外走去。这是时间的脚步,这是最无声的有声。它们的追赶,无声无息,却无法阻挡。它们那么静谧,却又如此动人心魄。像水,温柔地包容一切,无声的浸润;又像一把锋利的剑刃,把山野、大地、空间、万物……切割得支离破碎,细如粉尘。

山间飘着落叶的声音,像下雨,像蚕食,轻柔而动听。穿过枝繁叶茂的林野,幽幽静静中,林中一排排、一列列、或大或小的树,代表着曾经在村庄里生活过的生命。

扶着一株树,就像扶着一个久违的、熟悉的亲人。

不久后,我们每个人都会变成一株树,默默地生长在自己的大地上。用静默、用坦然,接受生命最终的归宿。

风拂过万物,拂过暗黑角落里的衣袂。风穿过身体,穿过漫长的、一路蹒跚而泥泞的来路、或去路。来路不惧,去路不惊。这是风最好的品质和态度。

月光穿越厚厚的枝叶,映照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小圆镜似的光圈,晃来晃去。

轻捷的走过林间,生怕脚步声惊醒刚汇聚在一起的露珠,它们在一起,不容易,从不同的地方而来,聚集在一起。每一滴细小的水珠,在融合的过程中,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最真、最纯、最初的心,这需要多难的真心相见、心无杂念、心灵契合?

露珠,是这个世上最纯净的灵魂。不容反驳。

走出林野,云开月明,天地一片清辉,万籁俱寂的村庄,如水洗过般的白。眼前山的轮廓、树桠的斑驳、一幢幢笼罩在月光中静默的房屋的轮廓,宛若一幅亘古就已经存在、却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绝美水墨画。



原文发于2024年11月30日《新华之声》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