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当我在一个周六的7点30分第160次驶出以硕大精美的汝瓷为标志性的宝丰高速公路时，我知道我再次义无反顾地驶向了幸福的归途。第160次，精准得丝毫不差，这是我粗略估计后又多次精确累计的结果，对于这样小学生都能计算出的数字，我这个上学时候数学成绩极好的人还是非常自信的，当我计算出这个数字时，我才知道它对我意义重大。我想象这个数字会在今后的多年中累计到500、1000、甚至1600时，我就觉得更加甜蜜和幸福。高速公路上有多少个鸟窝，有几个蓝色醒目的高速路牌，到哪里该从G36宁洛高速转到S83兰南高速，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我不清楚的是这条公路上的一切是何时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我的记忆中的，或许这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等看到一个大大的宣传栏后，我们就会驶出S83兰南高速的叶邑收费站，继而行使在一条不太平坦但却非常美丽的乡村公路上。

路旁是零零散散的村落，村落口会站着几个朴素无华的农人，他们身着普通的衣服但悠闲自得，有一条灰色的小狗，也同样悠闲地躺在路边对一切视若无睹。成排的绿色树木葱茏繁茂，金色的麦田一望无际，洁白的羊群在静静地低头吃草，等我把车窗摇下来，清新凉爽的空气瞬间抵达我的内心。在这片神奇的大地上，五月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春天仿佛并没有远去只是昨天才刚刚转身似的，真正的酷暑和热浪滚滚还没有到来，微风轻抚，沁人心脾。我仿佛是这片土地的女儿，其实我只是遵循传统，从另一个地方心甘情愿地嫁到这个对我来说曾经陌生的地方来的，那时，我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今后的生活会怎样，不知道这里会怎样待我，况且我前途茫茫，但此时此刻所有的忧虑和担心悄无声息地远离我，我的内心平静、踏实，我觉得这里的一切和我小时候一样毫无二致。我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总是无法言尽这里的美丽，这里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我相信无论我现在是她的一个普普普通通的女儿，还是将来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女儿，她都会一如既往，初心如一地爱我，包容我，容纳我疲惫的身躯。

在这条转个3个弯后的乡村公路上继续行使15分钟零28秒，我们就踏上了这所令我魂牵梦萦的小村庄，这样的村庄在中原大地上随处可见。村子外围就是大片的农田，是整齐的菜园，是繁花似锦的花园，是高大挺拔的树木，是农民们辛勤播种的一片生机勃勃和希望的地方。在村子的入口，就是四叔的家，我们每次回来的必经之地，婶婶会笑脸相迎，会切西瓜和拿面包招待我们，听叔叔说婶婶在结婚后仍想上大学读书，但婚后的生活让她的志向转化为脚踏实地地经营起化肥农药来，但她做的有声有色，后来婶婶说，“只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什么行业都可以。”这句话俨然成了她生活的信条，因为她把化肥农药经营得有声有色，深得农民的喜欢，农民们总请教她关于农作物何时播种、何时施肥和打药的专业知识，她总是知无不言、有求必应。祖母总是一成不变地坐在叔叔家大门口，像一尊古老的神像，她的笑容在满脸的褶皱间荡来荡去，散发着慈爱的光芒。我恍惚觉得她还坐在那里，细想起来，她已经与一月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世前我们回家看她，那时的她已经糊涂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见到我她会说，你是哪家的闺女啊？见到先生她的亲孙子，她摇摇头说根本不认识他，但她还是轻轻地拉着我们的手，不停地抚摸，让我们坐下来休息，把她床下藏起来的她认为好吃的东西大方地拿给我们，所有这些迟缓的动作与她清醒时做的一模一样。而此时此刻，我竟又想起她，想起她生前美好的时光，缅怀她，祝福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不寂寞，不孤独，能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再饱受大半辈子贫困的折磨和临终前疾病的困扰。

告别了四婶，我们又发动车子，继续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我们能看到三叔家漂亮、宽敞的房屋，房屋是他们通过他们辛勤的劳动和汗水而建成的，房屋的大门敞开着，我们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一会就会来我们家闲聊家长里短。他们说每次掠过一汪清澈的池塘，他们就能从他们家望到我们家门口的情形，当他们看到我们的车子后，就知道我们从县城回来了，就会来看看我们。

傍晚十分，是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三叔、四叔和婶婶们，还有三叔家的孙子们就会和我们聚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大家总会谈的忘记时间，四叔说，“活了大半辈子了，我懂得亲情才是最重要的。”爸爸不善言谈，但他对弟弟的这句话却由衷地认可，他向他的弟弟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我看着身边这群朴素的农民，这群可亲的人，发觉他们虽平平常常，虽然没有出现在光辉灿烂的史书中，但他们却充满智慧。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但诠释着勤劳和知足常乐；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体现着人人向往的和平；他们美好的心灵散发着人性的光辉。他们平凡，但我此时此刻却对他们肃然起敬。他们的亲情让我动容和温暖，我此刻坚信归途从160次到500次再累加到1600次并不是遥不可及，而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事情。孩子们正在宽阔的院子里追逐打闹，纵情狂欢，他们让我也加入他们，我欣然同意了。

为什么我总是向往归途，此刻热热闹闹的一切，朴素无华的语言和亲情的弥漫，给了我一个完美的正确答案。

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浩瀚天空的正南方，已经快12点了，我们欢快地送亲人回家睡觉，月明星稀，月亮优雅的影子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叶洒在深沉的大地上，今晚的夜色多么宁静啊，宁静得多年后我仍会清晰地记得今天这个独一无二的夜晚。

我躺在床上，先生已经入睡，我却辗转反侧，我想象着遥远的未来，在30多年后，我依旧住在这里，因为我已经成为这里真正的女儿了，亲人们仍然像从前一样环绕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原来他们每个人都长命百岁。这时，我家的公鸡发出一声清澈的啼叫，这叫声在这个宁静的深夜如此美妙，就这样我进入到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