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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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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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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驿道

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商量着第二天带女儿去爬山。

早晨我还有些犹豫,妻子却不改初衷,在包里装了几个苹果、一些干粮、三瓶牛奶,然后挽着女儿就出发,我背上背包不紧不忙跟在她们身后。

我们动身不算早,出门就迎来早晨散步的人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闲庭信步。我抬头看天,湛蓝天空万里无云,远处连绵不绝群峰的最高处已经染上金黄色王冠。

我们往城外走去,可前方和迎面而来人依然不时出现,看来这难得周未时间里,拥抱亲近大自然想法的是大有人在,大家惬意享受着大自然和生活馈赠的礼品。我们脚下是水泥铺就的公路,偶尔还有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过了双碉堡,我们顺梁而上,走的是条似隐似现的林间小道。这个时候太阳公公已经露出尊容,金色阳光普照大地,因为头顶松树枝横过来插过去,偶尔有金色光芒散下来,显得格外耀眼。

这时我们发现林子中央山脊平地处有两人多高的断墙残壁,我知道这就是当初统治者用于防御管控特意修建的碉堡,至今少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看着妻子女儿径直往前走,我稍稍停下脚步,凭吊一下这先人建筑杰作,历史沧桑风雨瞬间涌了上来。

继续往前走,我又在林间发现一个烧香台,上面还摆有供品。

“走快点。”

妻子转过身微笑的催促。

我点点头,往事却情不自禁涌上心头,这里曾是我家乡到县城的驿道,供来往马匹和人员使用,如今这路早就荒废,成为历史博物馆了。但这里留下了我和同伴太多的求学路的艰辛,那次我因年少无知,不会计划,早早将家里给的生活费透支,我陷入了“弹尽粮绝”窘境,走一天山路回家求援成为当时我唯一的退路。

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学校星期六上午还得上课,逼得我厚着脸皮找个借口向班主任请了半天假,晨光中怀揣仅有一个冰冷馒头进发,终极目标就是远在家乡的父母亲。当晚家里将仅剩一点腊肉煮了犒劳我,第二天临走时母亲当着父亲的面前给了我五元钱,那时这五元也算是不少了,然后母亲送我出来时又偷偷往我兜里塞了五元钱。

最兴奋的事还是家里让我带上两瓶自产也滤好蜂蜜,甜甜的,我边走边喝,到县城时,一瓶蜂蜜兑水喝得只剩下个空瓶子。第二天,我心中藏不住窃喜,特意用只大碗打了满满米饭,连看都没看一眼食堂的菜和汤,偷偷想着就着甜甜蜂蜜享受一顿美餐。谁承想到走时没有把藏东西箱子锁好,里面奢侈品黄澄澄的蜂蜜早就变成寝室同学们战利品,看见他们一个个拼命掩饰的笑意,气得我这个正主当场将饭和碗砸在地上。

如今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父亲早早作古去了天堂,胖胖的母亲也是满头白头蹒跚身子。真是岁月如梭,一切还恍如昨日,身边却是物是人非。

“爸爸,快点跟上。”

或许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女儿转身对我提醒道。

我立时加快步伐,三步并着二步跟了上去,此情此景,我不能成为那个不合适宜的另类。四周树丛因为我们贸然到访,不时受惊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嘴里尖叫声掩饰不住是对我们埋怨和责怪。我心中暗自说道可爱鸟儿,我们无心之举闯入,打断你们栖息地宁静,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那闪电一般灵活的小松鼠也赶来凑热闹,它们跑到不远处还用忽闪忽闪眼睛盯着我们看,好像对我们说你们这样行进速度和我一比差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距离了。

走在前面妻子和女儿步伐开始变缓慢,我暗笑她们只图一时逞能却难以为继,按做事一分为二说法,走在野外景色宜人让人心情舒畅,但关键这后续还得有是足够体力来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依我日积月累经验,走山路爬坡翻梁,得保持一个合理适中的速度是王道,其次得坚持再坚持,否则半途而废就真的前功尽弃了。所以我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般坚持,很快就超越了走在前面她们,不多久我们之间就拉开距离了,我转头看不见她们身影,往仔细侧耳细听听不见她们母女的声音。身边微风细细吹过,森林里寂静一片,极目远眺,除了头顶有限天空,就是四周并不宽广的森林,这时的我真的是个独行侠,一人徜徉在山间林中。

我决定找块比较平坦的平地休整一下,等到她们赶来汇合,然后我们继续向前进。我舒舒服服坐在松软的树叶上,看了看四周景物,确信几十年前我和同村人曾坐在这个地方休息过。我还记得那天我穿了双父母买的新布鞋,但运气差的是那是鞋底硬胶鞋,踩在硬石块和顺滑树叶我脚下像踩了“风火轮“般刹不住车。这样一来我吃尽苦头,好几次猝不及防和土地产生面对面亲密接触,疼痛伤害在所难免,份心之余,要不是顾忌那仅有的薄薄脸面包,说不定我早就放声大哭了。

“说不定来次故地重游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在内心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随即很快否决自己一时兴起念头,别的不说,自己这个身体,连续不间断走个七八小时山路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实不仅是我一个人,我那些还在村子里的亲戚朋友,由于交通便捷,隔壁邻居家走亲访友都要骑上摩托或小车,迈动双腿变成了逛逛路锻炼下身体时才有的特殊行为,那一双双铁脚炼就翻山越岭的武功已已经搁置很久了。

“爸爸。爸爸。”

下方传来女儿尖叫声,我赶紧往下跑几步大声答应。

“妈妈叫你往回走。”

她喊道,我又深情望了望四周,就像是和许久不见老朋友依依不舍的告个别,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到达时候,她们已将食物摆放好,我们席地开始野外用餐,用餐时候调皮女儿还站起身子朝下方空旷山谷连续喊叫。我一脸羡慕望着她,如花似玉年龄碰上了这个丰富多彩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反观我们,青春岁月留给我们不仅是欢乐笑声,相伴着那山一样压力,但这也让我们变得坚强,就如现在身边随处可见高大挺拨的青松,经风见雨依然傲立。

回去路上比来时热闯多了,狭窄山道路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爬山队伍,看着一个个迎面而来青春热情脸庞,我也想起几十年前我和同学也到山上去春游,走的也是这条路,大家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达到了目的地。记得那天中午吃的是米饭和腊肉,同学们十人一组,烧火煮饭,忙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同学们都在长身体,饭量大,吃饭成为除学习外头等大事,身高体壮同学在食堂打饭时作用就格外突出,我清楚记得有天中午饭吃馒头,学生们人托人请排在第一个大个子打馒头,他手中饭票越攥越多,两只大手都快握不住了,最后炊事员辛辛苦苦蒸出几蒸笼馒头都消耗不了他手中饭票,害得排后面同学也是敢怒不敢言。

那天春游时吃完饭身材高大威猛的班主任还双手环臂,在一群群同学中走过来踱过去中,高声询问大家饭吃饱了没有?同学们异口同声说吃饱了。这话一点不假,我们不仅扫光了饭和肉,连并不是可口肉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也算是提前贯彻了后来大力倡导的“光盘行动”。

最夸张的是精力旺盛大家自发用石块摆了几座造型怪异的石山,走时还垦求老师照像留念。其实想想人生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爬山,只是我们只顾埋头前行,而忘记了身边那一道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的,蓦然回首剩下就是遗憾了。

那次我们无意之间谈到现在村子里人纷纷外出务工时,母亲谈起一件往事。那天村子里有位妇女到我家,一进门就抱紧母亲放声大哭,这让我母亲一下子懵了。原来那妇女的儿子身患重病,借遍全村却借不到钱,无奈之下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家境尚可的我家。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没有推托,借了几百元钱给妇女,那妇女和丈夫立马连夜抱着孩子往医院赶,药到病除,没几天那孩子就康复出院了。

因为家境贫寒,那孩子初中毕业就外出务工,人争一口气,他一出去就和同去伙伴发誓自己不闯出点名堂就不回家乡。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小伙子在外地扎下根,娶了广东当地媳妇,开上了几十万豪车。不仅自己过好了,他还将父母和兄弟接到身边帮忙,他兄弟也在县城购买了商品房,家里土地和房屋早就放弃了,故乡真的成为记忆中的过去式了。这不仅仅是我们身边的个案,现在好多村子里人为了过上更好日子,背井离乡到外面闯荡,人学人,有些村子里人大多都搬干净了,房屋和土地变成了无主的弃儿。

认真想想,现在故乡家园概念逐渐模糊淡化,驿道等元素符号消亡,不就是意味一个时代落幕,而又是一个新时代崛起兴旺发达。我们不就是这时代发展大潮中一朵朵浪花,不仅是这个时代见证者和参与者,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呀!

只是那记忆中的驿道,时常在梦中与我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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