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未曾远去的……
致赵一曼烈士
也曾问自己:在那个至暗年代,若不幸落入敌手
能否熬过刀刃与鞭刺?
毕竟,我连针尖都曾畏惧
赵一曼女士说:不行!你切不可患上软骨病
否则,我便是白白牺牲。
咱们女子,亦当不惧敌人淫威
我低头凝视,胸前党徽正迸发出金色光芒
那一日,我戴着镣铐,面对一群凶神恶煞
代替你,承受所有刑罚
我挺直脊梁,任他们穷尽手段,也撬不开我的双唇
当枪口终于对准我
我嫣然一笑——
亲爱的一曼女士,此刻你已回到安稳的祖国
正抱着你的宁儿
月光穿过窗纱,秋虫低吟着摇篮曲……
外公的腿疾
小到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也做了敌人的帮凶
钻入骨髓的疼痒腐烂
可见白骨——
外公撩起裤腿时,被童年的我偶然瞥见
只觉那伤疤狰狞无比
多年后,义乌王选老师四处奔波
搜寻细菌战的受害者
那块伤疤,忽然烫醒了我
外公始终不言语,他带着一生的伤痛
最终被大地轻轻抱在怀里
只有那时,那些小虫子才停止啃噬
他的故事,若无人提起
便似不曾发生
谒烈士陵
烈士陵园里,苍松翠柏环绕
青山轻轻拥着那些墓碑
22、21、18……,
是我计算出来的他们的年岁
谁家儿郎初长成?一轮朝阳坠入深幽的寂静
墓碑一排排竖立,好像他们仍在列队,随时整装待发
没有子孙为其擦拭墓碑,为其点燃香烛
但细雨多情,一点点洗净尘灰
炮火已熄,请放松你们疲惫的四肢
蝉鸣此刻不为别的
好像是你们通灵的使者,声嘶力竭地传给世人一片铁血和丹心
万人坑
进入场馆,仿佛突然得了失语症
脚步虚浮,胸口似压着巨石
我跌入了那堆白骨,退回至1937年冬日
挣扎,扭曲,枪声,狞笑……
绝望的哭喊如潮水扑压下来
空气已凝滞,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屋外,一缕阳光将溺水的我拽回岸上
一堵墙隔出昨日和今时
一滴泪,一个姓名,一滴一滴,持续滴落
叩问着漫漫长夜
——那些未被指认的
和未曾忏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