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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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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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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叶梅开过了


才几天功夫,那株榆叶梅的花便谢了。前些天还开得挺招摇,粉艳艳地缀满枝头,如今只剩下枝条上密匝匝的“榆叶”。

以往,我不大注意这株树。它长在小区花园东南角的黄杨绿化带里,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混在一排灌木丛中,不起眼。

那天早晨,阳光恰好斜斜地从两栋楼之间照过来,指引着我的目光,我忽然发现它开花了。

那花是不大,但开得密,枝条上挤挤挨挨全是粉红色的小点,远看也分不清是什么花。站定了看,竟有些恍惚——我在这小区住了十来年,咋没发现还有这么一棵花?

自那以后,每日路过,我总要瞥它一眼。花渐渐开得更茂盛,颜色也更浓烈。有一次,我凑近了那些小花,仔细看了看。它们的花瓣薄得近乎透明,边缘微微卷曲,像婴儿蜷缩的手指。我还用手机拍照,用软件搜了搜是什么花。因为叶子像榆树叶,所以叫榆叶梅。我也并不是没见过,九十年代中期我所在的医药公司办公室门口就有小小的一棵,后来也未必没见过,没注意。

忙了两天闲事,今早再路过,榆叶梅的花却已经谢尽了。枝头空荡荡的,只有新发的榆叶,趴在枝条上,树下落了一层细碎干瘪的花瓣。

我伸手拾起一片落在树旁黄杨上的残瓣。它已经发蔫,部分干了,手指一捻,部分碎成粉末。抬头看那树,忽然觉得陌生——它又变回了那株普通的、无人问津的灌木。

花园里的垂柳也变了模样。前阵子还嫩黄嫩黄的,枝条上缀满毛茸茸的芽,风一过就轻轻摇摆,像少女的发丝。如今却已经抽出长长的叶子,枝条上垂着许多"毛毛虫",在风里晃荡,有些笨拙。

最是春光是留不住。那榆叶梅积攒了一冬的力量,就为这几日的绽放。开过了,谢了,明年再来。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多数时候是沉默的,是灰暗的,是无人注意的。偶有几次闪光,便以为是永恒,却不知那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瞬。

小区里有个老太太,九十多岁了,住在装修过的车库里。她的车库门外永远摆着几盆花,草花,一些太阳花、死不了之类,秋天衰败,冬天死亡,春天又生发出来。我常见她坐在藤椅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有一年春天,她所有的花都换成了红色的天竺葵,开得极艳。邻居们都说这花好看,比原来那些强多了。谁知夏天没过完,她就走了。那些天竺葵的花盆后来种上了香葱、韭菜。

人活一世,能有多少次真正地绽放呢?多数时候,我们不过是那株不开花的榆叶梅,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鲜艳,看着别人枯萎。偶尔被阳光眷顾,便拼尽全力开一次花,然后迅速凋零,重归平凡。

但或许正是这短暂的绽放,让漫长的等待有了意义。就像那株榆叶梅,它不会因为花期的短暂而拒绝开放。该开的时候,它就开了,开得毫无保留,开得不管不顾。然后安静地谢去,等待下一个春天。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老院里那棵槐树。它每年春天都开满树的槐树花,香气能飘满整个院子。也不知什么缘故,它总比别人家的槐树开花晚一些,有点此起彼落的意思。我们爬墙上树,采摘槐花,吸它们底部的蜜。那甜味很淡,稍纵即逝,却让人念念不忘。

生命中的美好,大约都是这般短暂而珍贵的。我们抓不住,留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来,又看着它们走。然后继续生活,在平凡的日子里,等待下一次绽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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