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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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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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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的情谊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句民间俗语,我们一直耳熟能详。

而我一直难以忘怀的是我童年时代,那些年年月月借来借去的日子,那些借来借去的邻居们。

那时老家的左邻右舍,彼此都很热情,每每见面总是大爷二老爹地叫着,也有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我们那一排最西面的一对夫妻俩,我叫丈夫为二爷,叫妻子却是表姐。我奇怪表从何来?母亲说,我们本家有个二娘,娘家就在后面的小李庄,我们庄和小李庄的人,从此以老表相称,表叔表婶表哥表姐就这么叫开了。那个表姐就是我二娘的娘家侄女,母亲说各亲各叫,不叫二娘叫表姐也行。

那时候人们不乏热情,但缺的却是太多的物质。记得70年代末,我们一个村庄里,只有两辆自行车,在城里上班的我的父亲就有一辆,还有时任埠子镇党委书记的本家大哥有一辆。农村人虽然不富有,却极好面子,那时出门,如果能骑车出行,该是多么风光和荣耀的事情啊!但自行车无论怎么说也是稀罕物,能够外借的,也得有足够的情份。

我印象中,向父亲借过自行车的一共有两人,一个是我本家大哥,赶上龙河街逢大集,大哥嬉皮笑脸地到我家:“俺大爷你来家了?你星期天不用上班吧,你的车子还能借给我骑骑?”父亲看看他,沉吟半天问道:“你为什么要骑车去啊?”大哥回答:“玩吧,骑车去多威风,多有面儿啊,说不家哪个小大姐还能因此看上我,跟我跑来家呢!”父亲听完立即摇头:“你回去吧,我不能借给你!”大哥讪讪离开后,父亲对母亲说:“这就是一个甩孩子嘛,虚头八脑的,根本不靠谱!”

另一回就是父亲正好从城里回家,车子还没完全放稳,就听奶奶说,家后的程家小儿子肚子突然疼得不行,如果要抱着孩子,不管是去龙河医院还是埠子医院,都有八、九里路,都要跑上个把小时,只怕孩子受不了。正在程家老少焦急万分,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我父亲主动推着车到他家,对程家大爷说:“赶快骑我的车子带小孩去看病吧,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可别耽搁了。”,程家人一看父亲主动借车,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骑着车子带孩子看病去了。

村子里,像自行车子这样的贵重物,照例是不能常借,人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张口,至于那些碗呀筷子,还有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谁家能没借过呢?整日忙忙碌碌的母亲,经常在做饭时才发现家里没盐了,没醋了,炒菜没盐怎么行?鳌鱼不放醋哪成?于是母亲经常冲着我高声大喊:“小三子,你快去你东面大娘家借一小撮盐来。”,要么就是:“小三子,你快去看看你西院魏大嫂子家还有没有醋,拿酒盅去倒点来!”不知为何,借这些东西的时候,母亲常常有意跳过紧挨着的左邻右舍。

好借好还,母亲一直是最好的典范,哪怕是一小撮盐,一小盅醋,母亲也是家里买来以后,第一时间归还,并且还要额外多还一点,甚至盐和醋之外,还要送给人家一点辣萝卜、洋柿子之类自家园地里长的蔬菜,若是家里来了亲戚,做了米饭,烧了萝卜粉丝,也要盛上一碗饭,加点菜,让我端着送过去,说是让人家孩子也解解馋。

母亲的好心,常常也得到好报,她赶集的时候,能借来别人借不来的新衣新鞋,而母亲的新衣,也总不吝借给别人。我记得母亲有一件月白色的大襟小褂,衣襟上还缀有苦楝花一样的花朵,很是好看,母亲平常根本舍不得穿,只有回娘家或赶集才稀可早晚穿上一次,匆匆洗好,又放在箱子里收好。

那时住在圩里的卢家,家里有个丫头,生下来就有点差心眼,平常就愣头愣脑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那样的,上门提亲的也少,偶尔有一两个上门提亲的,看了她之后,也是摇头又摆手的。她家老母亲为她的事,也越加发愁。又一次相亲,她家姐姐就找到我的母亲,要求借母亲的月白碎花小褂穿穿,母亲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后来那丫头居然相亲成功了,居然结婚生子了,一家人对我母亲绝对是感恩戴德,感激得不行。

时光荏苒,岁月如水,我离开老家,转眼之间,竟有四五十年了,而我的善良有爱的父母,双双已经离世十三个年头了,我昔日的那些邻居们,也已如烟散去。如今我家的老屋依然还在,但是易了主人,院子加了高高的围墙,左右邻居都已是人去屋空,我的那些本家兄弟们如今都在城里成家立业,孩子都在城里上学上班,和我母亲关系颇佳的魏大嫂子也搬来城里和儿子同住,最东面的大娘倒是还在老家留守着,只是一个偌大的院子,也就剩下她和她的那个智障的儿子了。

老家邻居们那些借来借去的日子里,借走的是似水年华,借来的是难忘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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