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门散步,刚出小区门口,一种熟悉的味道直入鼻孔:好香啊!忽然“嘭”地一声响,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对中年夫妻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摆摊爆米花。
怪不得这味道如此熟悉!爆米花的香味,伴着我快乐地走过我的童年时代,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极具浓墨重彩,可谓举足轻重!
我十岁之前,住在家乡龙河一个叫蔡六圩的地方,我们的村子在埠子的南面,在龙河的北面,即便不算穷乡,也能称得上是僻壤。
那时候国家不富裕,我们家家户户的生活更是又贫又困,在我老家,有的人家,甚至是吃了下顿,没有下顿,我们村上人家,从我记事起,一天就吃两顿饭。那时,我每天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点好吃的,吃饱喝足其实是当时所有人的梦想与希望。
春天地里透红的水萝卜可堪美味,夏天里的西瓜、香瓜能馋掉人的下巴,和我差不多大的伙伴,谁没有在生产队的地里拔过萝卜偷过瓜呢?
说到底,我们幼时最爱的还是爆米花,因为物以稀为贵,爆米花的人,推着车子,走乡串户,一年也就农历二月二或什么特别日子,能来上那么一两回。
每当爆米花的车子,到村里来的时候,小村就会空前热闹,爆米花的人,首先敲响手里的锣,然后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爆米花子喽!”,那声音从村南传到村北,家家户户的孩子,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跑着,跳着,笑着,喊着……
无论在哪里,无论我是在和小伙伴一起玩游戏,还是割猪草,我都会立即停下来,跑回家,缠着母亲,同意我拿着米去爆米花。
母亲有时好说话,会不假思索地同意,我就会欢天喜地地站到等待爆米花的队伍中,村子里能来的小伙伴几乎都来了啊,哪怕没有从家里拿到米,也在人群中感受那份热闹,那份欢乐,就连村上的哑巴,也被她的孩子拉着一起来看热闹,看着别人在一声巨响之前,忙着捂耳朵,她也忙着捂耳朵,旁边有人就感到好笑,揶揄她道:你听到什么了?你还捂耳朵!当然她什么也听不到,但她看别人笑,她也很欢乐地笑,声音很大,我相信,尽管她什么也听不见,但那一刻的快乐,足以感染了她。
当然,也有母亲不让我从家拿米去爆米花的时候,那时候,姐姐们上中学,要带米到学校去蒸饭,眼看米缸就要见底了,母亲无论如何都是不肯让我去爆什么米花的,尽管爆米花的香,像一个馋虫一样勾引着我 ,但我也是无可奈何,母亲不是小气,也不是不爱我们,拮据的生活,她只能算计着过日子,没米下锅的日子,天天吃着苦唧唧的白干稀饭,也是够够的,哪怕放一小把米熬出来的饭,就透着一种诱人的喷香。不管怎么说,拿不到米,捞不到去爆米花,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啊!每当那时,能言善辩的奶奶就会说:都是些猴头食,零嘴头子,少吃一回不碍事!
到底是小孩子,失落归失落,难过归难过,还是会跑去看热闹,遇到热心的二大娘三婶子的,也会毫不吝啬地从自家的袋子里抓一把爆米花给我,我的心里会立即乐开了花,第二天上学,小花、二玲、三玲的书包里,肯定还装着香喷喷的爆米花。
一粒爆米花的香味,年复一年,在舌尖上百转千回,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是念念不忘!时光机不停地转呀转,我随父亲离开家乡,来到城里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爆米花的声响离我越来越远,随着各种美味纷至沓来,爆米花也在我的世界渐行渐远,后来听说传统的爆米花锅里含铅,吃了对身体不利,我更是对曾经热爱的爆米花敬而远之。
但今晚,家门口的爆米花,还是如石子投入湖中,在我的心底,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爆米花的美味,又开始在我的心底如浪翻涌。
我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望,爆米花的声响,又在耳边响起时,爆米花的香味,再次在我的心空飘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