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棋

1

“你敢辞职！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电话那头，父亲的吼声像平地炸雷，震得贾明耳鼓生疼。那股怒火顺着电波，如尖锐长矛，直直戳进他心底。

“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工作能像街边石头，弯腰就捡着？”贾明清晰听到父亲急促的呼吸，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父亲在那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眼看就要冲破嗓子眼喷出来。

“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大学生，一毕业就陷入失业困境？”听着父亲这般强烈反对自己辞职，贾明心中如翻江倒海，涌动着一团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关节因用力过度泛白，仿佛要将这小小的手机生生捏碎，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毕业之前。

那年盛夏，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贾明蹲在小巷口的青石板上，用袖口狠狠擦去额头的汗，指尖摩挲着烫金边框的录取通知书。油墨香混着晾晒的茉莉花香钻进鼻腔，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却把“南方双一流大学・生物制药工程系”几个字衬得愈发清晰。他突然笑出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这张薄纸承载的不仅是十年寒窗的重量，更是他向命运发出的战书——这个被父母圈养在温室里的孩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撕开了密不透风的茧房。

最令他雀跃的，这所大学是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只要去那里上学，父母的手臂再长，也只能是隔山望海。每每想到这，他就感觉到胸腔里的热血翻涌，那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他甚至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每根血管都在发烫。

时光匆匆，大学四年仿若白驹过隙。不经意间，毕业的钟声已在耳畔悠悠敲响。那天，他站在飘满银杏叶的校道上，看金色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学士服肩头。风掠过图书馆的穹顶，送来实验室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恍惚间又回到某个通宵做实验的深夜，显微镜下的细胞在蓝光中舒展，如同他此刻蓬勃生长的野心。

无数次，他在脑海中勾勒毕业后的模样：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座繁华都市披荆斩棘，奋力开拓出一片天地，在社会浪潮里乘风破浪，成就一番耀眼事业。每当畅想至此，他总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仿佛手中已握住开启未来之门的钥匙，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涌起。

然而，毕业前一个月，父亲的一通电话，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瞬间将他精心构筑的计划砸得粉碎。父亲告知，已为他安排好了工作，毕业后可直接进入城里一家颇具规模的知名药厂。

听到这个消息，贾明的心猛地“咯噔”一下，眉头瞬间拧成“川”字，心底抗拒感如决堤潮水般汹涌。在他看来，接受这份父母安排的工作，就像主动伸长脖子，往父母从家乡抛来的无形绳索里套。从此，人生轨迹或许就要被这绳索牵引，再难偏离既定方向。

可当贾明看到身边同学得知此事后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与嫉妒时，心底竟无端泛起一阵微风，吹散了心中的抗拒。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悄然扎根，萌动。他渐渐意识到，这样的待遇并非人人都能拥有。不管是父母给予的，还是自己拼搏得来的，能让人另眼相看，总归是件美事。

于是，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贾明毫不犹豫地迈进了药厂大门。但现实与梦想的差距，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冷酷无情地横亘在眼前，将他打得措手不及。原本满心期待能被安排进科技感十足的实验室，结果却被分配到生产车间，成了包装部的一员，与一群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一同忙碌。

在生产车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塑料味和机油味。生产线永不停歇的轰鸣声在耳边持续嗡嗡作响，似要将他的意志一点点碾碎。

“被分配到底层车间工作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之前那些投来羡慕目光的同学，此刻会拿怎样的眼光看我？日后同学聚会，我的颜面该往哪儿放？”工作三天后，看着身边如机器般麻木重复动作的流水线工人，贾明不禁暗自思忖。

紧接着，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很快，他的脑袋，就像往常一样，只要碰上纠结之事一时难以抉择，便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剧痛——这是他心底暗暗期望出现的状况。因为剧痛过后，那个住在他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就会跳出来发声，给他出主意，供他参考。

“啧啧……看你现在这狼狈样！活该！”果不其然，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如约出现，并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说道：“唉！没想到，我就打了个盹，你竟然擅自做主，没跟我商量就接受了父母安排的事。瞧！这就是不听我意见的后果！”

“是，是，是，我知错了！”贾明低声回应，声音里满是自责：“以后我一定先和你商量，不会再这么鲁莽行事了。”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坐以待毙？还是鼓起勇气自力更生？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觉得很多事即便不靠父母帮忙也能做成吗？现在毕业了，已经踏入社会了。怎么还能这么厚着脸皮接受父母安排的一切？而且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这么患得患失！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是时候展现自己的能力了，赶紧行动起来！要是你想毛遂自荐，不妨这样……”

“对！是时候证明自己了。”得到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的指引后，心有不甘的贾明当机立断，决定主动找实验室负责人谈一谈，自我推销一下，争取凭自身能力，获得进入实验室工作的机会。

实验室的门像迟暮老人，缓缓吱呀打开，贾明抬脚迈进，脚步声清脆，在空旷走廊悠悠回荡，每一下都敲在他紧绷的心弦上。消毒水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与仪器运转的细微电流声交织，奏响怪异的交响曲。

“主管，您好！我可以进去吗？”贾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

“进！”

金属门把沁着寒意，贾明抹了把掌心的汗，整领带的手指却越抖越厉害。深吸一口气后，他挺起胸膛，跨步走到主管不敢桌跟前，目光落在桌上那座厚厚的简历“小山”上。

“你就是贾明？”主管终于从简历上抬起目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审视猎物。

“对，我是贾明！”贾明努力稳住声音，可那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他目光紧盯着主管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盼着能从中捕捉到认可的迹象。

“本科毕业？”主管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若一把重锤，砸在贾明心上。

“对！重点本科毕业！”贾明的声音瞬间拔高，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像是要把全身积攒的自信通过这句话传递出去。

主管微微点头，那深邃的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赞许的微光。“是个人才！”这简短有力的评价，像给贾明注入一剂强心针，他瞬间心跳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

“想进入实验室的工作岗位？”主管单刀直入。

贾明的眼中瞬间燃起渴望的熊熊火焰，声音急切又满含热忱：“非常想进入实验室工作！我的毕业论文，就是聚焦新药物研发，答辩时得到了导师们的一致盛赞。我太渴望有一个能大展拳脚的舞台了。我向您郑重保证，要是能进入实验室，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主管的目光像探照灯，在贾明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嗯，我对你展现出的工作能力和态度，打心底里是认可的。”

贾明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喜悦，可还没等这喜悦完全铺展开，主管的话锋陡然一转：“但是，根据实验室的规定，相关岗位要求，最低学历要求是研究生，你只是本科毕业，研发部没法录用你。”

贾明的脸色瞬间一变，那眼中原本熠熠生辉的光芒，猛地闪过一丝浓重的失望，不过，仅仅眨眼间，他的目光又重新恢复坚定。“可是，能力跟学历真有直接必然的联系吗？”他的目光仿若锋利的刀刃，紧紧盯着实验室主管，试图从对方那看似平静的眼神里，寻觅到哪怕一丝松动的迹象。

“实验室的规定既定如此，谁都没法例外。”实验室主管的眼神冷若冰霜，恰似实验室里那些冷冰冰的精密仪器。

“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贾明声音低沉，几乎带着哀求，眼神里弥漫出绝望，如同在黑暗深渊徒劳寻找光明。

“规定就是规定，没办法！”主管声音斩钉截铁，眼神毫无动摇，像实验室里那块永不褪色的金属牌匾。主管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你知道吗，一般研究生来应聘，都不一定有机会跟我面谈。因为你是内部人介绍的，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才让你过来面试，就当给你疏导一下。”

“而且，公司安排你去车间，是想锻炼你。这点考验都受不了，公司怎么相信你的能力？”主管眼神闪过一丝狡黠，像精密仪器在暗中运作：“再说，你不是觉得自己能力强吗？基层工作就会埋没你的才能？”

“所以，我建议你回车间好好锻炼，往基层管理方向发展，这也是不错的选择。基层管理正缺高素质人才，将来选拔干部，优先从学历高的储备干部里选。你就踏踏实实在那儿干！小伙子，我很看好你！”主管最后补充，声音里带着鼓励，像实验室里升温的温度计。

被实验室主管无情拒绝后，贾明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走出办公室。门在他身后悄然合上，“咔哒”一声，给这场面试画上冰冷句号。他的脚步声再次在空旷走廊孤寂回荡。此刻，他才真切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那刺鼻气味，竟浓烈得让人阵阵犯晕，心里满是不适。

他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得仿若拖着千斤重担，一步一步，缓缓回到了车间，那个充斥着机油味和金属撞击声的嘈杂之地。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就像一头头咆哮的巨兽。与此同时，贾明觉出自己的心跳，竟与这轰鸣节奏同步起来。他又仿佛听到这震耳的声响在提醒着他，这就是他当下难以挣脱的命运。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工作台上，上面杂乱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零件，沾满油渍的手套随意地搭在一旁，他似乎都能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手套上粗糙的纹理。

见到贾明这般自甘沉沦的模样，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噌”地一下跳了出来，声音仿若车间里骤然拉响的尖锐警报，在贾明耳边轰然炸响：“你当真要听那实验室主管的话？回这儿来，从最底层干起？”

贾明缓缓抬起头，车间里昏黄黯淡的灯光，毫无保留地映在他眼底。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喑哑，满是无力感：“不然呢？我还能有其他什么法子不？”

“啧……你可别忘了——”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步步紧逼：“你可是堂堂双一流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怎么看都一表人才。如今竟落魄到只能在生产车间底层打转？你就真能咽下这口气，心甘情愿？”

贾明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里无奈尽显：“我也不想这样，可……”话还没说完，车间里突兀传来一阵金属敲击声，清脆又有力，好似正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窝囊。

“你简直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难道就不想挣脱这些束缚？”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的话语愈发激昂，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劲儿。

贾明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工作台满是油渍的地方摩挲着，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可……”

“贾明，发什么愣呢！现在是工作时间，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次，他的话被车间主任那尖锐的喊声截断。主任的声音，硬生生穿透机器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贾明忙向车间主管点头，示意自己会集中精力。随后，又和脑海中那个“贾明”接着对话，“能试的法子不都试过了吗？结果还不是一点儿没变。既然改变不了，那我只能认了，接受这现实。况且，实验室主任不是挺看好我的吗？”

“格局！格局！你有点格局行不行？你好好盘算盘算，就算你花十年时间，从底层爬到生产车间主管，再到生产部经理的位置，那又能怎样？这一眼望到头的职业生涯，哪有半点激情，有什么值得你心心念念的？再说了，你大学学的知识，是为搞研发准备的，本应是未来药品研发的主力军，是药品公司的中流砥柱，注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是要扬名立万的，可不是到这车间，和普通工人混在一起，干那些没相关专业背景的人都能做的活儿。真要留在车间，你这双一流大学不就白上了？”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冷笑一声，那声音在车间嘈杂的环境里，清晰得扎耳。

“是啊！我拼死拼活考上双一流大学，最后却只能和没上过大学的人干一样的活儿！”贾明声音里满是自嘲，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翻开的药理学教材上。书页微微泛黄，边缘也磨损得厉害，好似无声诉说着这些年的艰辛与沉淀。“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不是有句话说嘛：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没错！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被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一番数落之后，离开这儿的想法，立马就像野草遇到甘霖一般，在贾明心里疯狂滋长起来。

可真到了采取行动时，贾明发现自己的双脚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怎么也挪不出车间大门。

就这样，“离开！”“留下！”这两个声音，在贾明的脑里扭打了整整一个月后，他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准备递交辞呈。

当贾明打电话向家人宣布这个决定时，父亲的怒吼瞬间从电话那头传来，好似一声炸雷，满是愤怒与不解。贾明听着，只觉一阵无力感袭来。他清楚，自己又站在了妥协的悬崖边缘。

“傻瓜！那都是老皇历了，现在情况不一样。你都毕业了，步入社会了，此时不挣脱父母的管束，更待何时？再说了，他们真懂你的心思吗？根本不懂！既然如此，为啥还非得听他们的？”这时，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又跳出来说话了。

“不跟你们说了！说再多，你们也不懂！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这次，在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的鼓动下，贾明竟把一直憋在嗓子眼的这句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话一出口，他一咬牙，做出了长这么大从没做过的事儿——直接挂断了和父亲通话的电话。

就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贾明仿若重获新生，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扑面而来。他走到窗前，窗外微风轻轻拂过，温柔地掠过他的脸颊。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把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紧紧锁在自己胸腔里，刻进骨子里。

电话那头，父亲握着听筒，愣在原地，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与无奈。这位向来能轻松应对儿子小性子的男人，此刻面对电话里的忙音，竟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贾明的母亲在一旁，轻声劝慰：“孩子长大了，也该让他学着独立了，由他去吧。”

2

很快，贾明的身影出现在人头攒动的人才市场了。他在喧嚣中穿梭，寻觅新机遇，最终在一家小型民营制药厂找到了新起点。接着，他满心欢喜地迈进了心心念念的实验室。

新工作环境里，映入贾明眼帘的是一排排井然有序的试管与烧杯，在柔和灯光下闪烁着冷冽光泽。同事们讨论实验数据的低语声，如同轻柔的水流，在实验室中潺潺流淌。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有时候竟奇妙地驱散了他因忙碌而忘却吃饭的饥饿感。

“小明，工作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找个女朋友呢？之前你说要挑喜欢的工作，我可都没拦着。现在工作安稳了，是不是该考虑我的要求啦？找个合得来的人，结个婚，生个孩子，让我抱抱孙子。到那时，你想干什么都行，我绝不干涉。听见没？”刚把实验室工作稳定下来，还不到半年，这已经是贾明母亲第五次在电话里这般念叨了。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穿过听筒，带着丝丝焦虑与期待。话语间，还夹杂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远处电视传来的新闻播报声。

母亲的话，像一把轻柔却精准的钩子，让贾明的眉头再度微微皱起。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桌上摊开的实验报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复杂图表，此刻仿佛幻化成一个个沉默的倾诉者，静静诉说着他内心的孤独与无奈。

谈女朋友这件事，贾明并非没有思量过。只是这半年的实验室工作，他愈发觉得单调，接触的人少，社交圈毕业后急剧萎缩。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想要找到心仪对象，简直如同在沙漠中寻找一滴水。况且，他的工资并不丰厚，扣除房租和基本生活开销后，所剩已然无几。在这座繁华又现实的大城市，没钱就意味着处处受限，更别奢望能去追求一段浪漫恋情。

贾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妈，我知道您担心我，可这事儿急不来。实验室工作太忙了，我根本没时间去社交。再说，就我现在这经济状况，连自己都勉强养活，拿什么去谈恋爱呀？”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仿佛能穿越听筒，感受到儿子的无奈：“小明，妈知道你不容易。可人生可不只有工作，家庭和爱情也很重要。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单着吧？找个人，一起分担生活的酸甜苦辣，不好吗？”

贾明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定格在实验报告上，那些数据和图表好似狡黠的精灵，在他眼前肆意跳跃，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无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定：“妈，我会考虑的。但我现在实在没那个精力。等我有能力了，肯定会找个合适的人，让您抱上孙子的。”

电话那头，母亲似乎还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好吧，妈不逼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记住，不管多忙，都要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贾明再度陷入沉思。实验室的灯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他复杂难辨的神情。他心里明白，母亲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可他也清楚：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绝非易事。自己需要时间去沉淀，需要机会去突破。而在此之前，更需要经受住寂寞的考验。至于那个能与自己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想都别想了…！”每次听到母亲催婚，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便会跳出来，毫不留情地对他冷嘲热讽：“哼！瞧瞧你自己那模样，要身高没身高，要帅气没帅气，还指望靠着这点工资，以及你那来自小城镇的父亲，去追求心仪对象？别做梦了！现在的女孩子可现实了，没有足够物质基础，根本吸引不了她们，更别说谈恋爱了。照这样下去，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听得此话，贾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粗糙的布料触感从指尖传来。

“造成如今这窘境，他们不明白，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既想找另一半，又不愿放下择偶标准。你要知道，坚持标准是需要本钱的。就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有资本坚持所谓的标准吗？再看看你的上级主管，在这里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多年，把青春都奉献给了实验室。可得到的工资，也仅仅够维持基本生活，丝毫看不到生活富足的影子。要是一直待在这实验室，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按标准去追求心仪对象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可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母亲话语的余温，那是一种交织着失望与无奈的复杂气息。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坚定的择偶标准，那些在心中根深蒂固的信念，在现实的沉重压力下，如今已摇摇欲坠。

“再说——”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加重语气说道：“要是你继续留在这里，十年之后，也会和他一样，生活一成不变，被困在这四面墙内。你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就该是这样的生活吗？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就只能屈就在这乏味又看不到希望的实验室？只能这般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得冲破思想的牢笼，向着更广阔的天地去闯荡，去拼搏，去攀登人生的更高峰！只要站在巅峰之上，你觉得找心仪对象还会是个难题吗？”

听完脑海里那个“贾明”的这番分析，贾明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实验室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台老旧的显微镜，它的金属外壳早已失去往日光泽，就像那位上级主管的青春，被岁月的洪流无情冲刷、侵蚀。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那股让人瞬间清醒却又倍感孤独的气息，此刻变得愈发浓烈。

“分析得太对了！”突然间，贾明情不自禁地在心底高声叫好起来：“没错！我绝不能把自己困死在这里。我要挣脱所有妄图禁锢我的枷锁，冲向外面那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去寻觅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在那里无拘无束地展翅翱翔！”

想毕，他站到了窗前，目光穿过玻璃，看到远处的霓虹灯逐渐亮起，城市的轮廓在夜幕中渐渐清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贾明满心都是对外界机会的探寻。听闻同届毕业的同学中，投身药代行业的那些人混得风生水起。这消息恰似一抹破晓的晨光，刹那间穿透他心中那层厚重的迷雾。

对！药品代理，这活儿既与自己所学专业对口，又有着赚大钱的潜力与迈向人生巅峰的可能。要是真能那样，还愁找不到心仪的对象吗？再者，他打心底坚信，自己的能力与智慧并不输那些同学，他们能做到的事，自己没理由做不到。说不定，自己还能青出于蓝，比他们干得更出色！实现财富自由，不过是早晚的事。

自那念头闪过的瞬间，谋划着去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片天的想法，就像秋日大草原上燃起的熊熊烈火，在他内心世界里疯狂燃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越来越猛，越来越烈……以至于此刻，他在实验室里多待哪怕一刻钟，都觉得如坐针毡。

这天，满心激动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拿起电话，打算将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满心期许能得到他们的理解与支持。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了父母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父母熟悉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件事儿。我打算转行做药品代理，我觉得这行业更适合我，能让我实现人生价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传来父母斩钉截铁的声音：“不行！我们不同意！你学了这么多年专业，怎能说放弃就放弃？你知不知道药品代理这行业有多危险？”

贾明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也微微发颤：“我知道这行业有风险，可我有信心，我一定能做好。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相信我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电话那头的父母依旧态度坚决：“不行！我们坚决反对！你别再想这事儿了，安安心心做你的实验，这才是你该干的！”

贾明握着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神瞬间黯淡无光。他心里明白，想要说服父母，还得下一番大功夫。

“他们有可能支持你的想法吗？绝对不可能！他们一门心思追求安稳，所有事都得按事先拟定的计划推进，最好一丝差错都不出。在他们眼中，毫无变数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状态。秉持着这种观念，他们甘愿一辈子窝在那个安逸得让人乏味的小城镇里，偏安一隅；哪能像你羡慕的那些有钱同学的父母，敢闯敢拼，勇猛地投身商海，闯出一片天地，成就一番大事业。”被父母泼了冷水后，贾明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又跳了出来，试图安抚他。

“确实，要是我父母能像他们父母那般有钱，我也不至于在这些所谓的‘富二代’面前，总感觉低人一等。说实话，要是我父母财力雄厚，凭我的聪明才智，想要超越他们，甚至把他们和他们父母的风光都彻底比下去，那都不在话下！”贾明附和道。

“可惜啊！你偏偏出生在这么一个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家庭。他们既没法给你搭建展现才能的舞台，也给不了你万众瞩目的光环。即便你自认为拥有非凡的智慧、过人的才能，还有敢打敢拼的勇气，又能怎样呢？认清现实吧：如今的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说白了，仅靠你单枪匹马在茫茫人海中闯荡，最终陷入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困境，只是早晚的事儿。你说这可不可惜？

更要命的是，你父母一心盼着你步他们的后尘，过那种平淡得掀不起半点波澜的安逸日子。可你现在，居然还想说服他们，支持你去干像下海经商这般充满变数的工作？你觉得向来因循守旧的他们，会接纳甚至认同你的想法和做法吗？”

“简直比登天还难！”

“既然你心里怀揣着远大抱负，而他们又对你的理想如此不理解，还时不时来一句‘别太天真了’，像一盆冷水泼下来，瞬间浇灭你火一样的激情，逼得你无可辩驳地接受他们认定的‘现实’，乖乖困在他们规划好的‘静好岁月’里。既然如此，征询他们的意见，不就等于在他们面前自讨没趣吗？你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要是你真心渴望实现心中抱负，放手去干就是了，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瞧，当下好几位商业大亨，都是从销售工作起步，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了如今的辉煌成就，这足以证明从事销售工作前景广阔，无可限量。一旦你取得成功，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反对你今天的选择，还会对你赞不绝口。这就是现实社会，‘成王败寇’，再现实不过了！

甚至可以说，只要你下定决心挣脱父母强加给你的枷锁，往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成为你思想上的包袱。到那时，你只需怀揣着满腔激情，便能无所畏惧地朝着憧憬的未来一路狂奔，这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时刻啊！”

听着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语，贾明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豁然开朗。他觉得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再回想过去，自己简直像白活了一场。

“没错！这就是我一直苦苦寻觅的正确答案！你说得太对了，自己的命运必须攥在自己手里。从这一刻起，我必须打破以往所有的安逸与束缚，唯有如此，才能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纪元。”

这一回，贾明不再像从前那般犹豫不决。他果断拿起电话，拨通实验室负责人的号码，用前所未有的决绝口吻告知对方，自己要辞职不干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是在宣告一个全新开始。

挂断电话，贾明转身迈向门口，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他清晰有力的脚步声，那声音仿佛是他对未来许下的郑重承诺。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自由的气息。贾明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他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自己将彻底告别朝九晚五的束缚，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崭新未来。

3

贾明再度踏入那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场。人才市场里，依旧人流如织，嘈杂喧闹。这次，他的目光恰似一只不安分的飞鸟，在密密麻麻的招聘广告牌间来回游移。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一份药品代理的工作信息上。

刹那间，他的心中“噌”地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仿佛已然透过这小小的招聘启事，瞧见了自己未来在医药领域叱咤风云的辉煌成就。他在心底勾勒着这样一幅画面：凭借自身扎实深厚的专业知识，在这片竞争宛如战场般激烈的市场中，化身为一位威风凛凛、勇往直前的勇猛战士，一路过关斩将，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然而，自进入医药代理这个行业后，随着日子一天天悄然流逝，贾明渐渐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那刺骨的冰冷。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丰富的专业知识，将会在医药代理市场里，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可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残酷现实却是：若想在这拥挤的市场中分得一杯羹，就必须从那些无论市场如何风云变幻，都始终如磐石般牢牢占据市场份额的关系户手中，虎口夺食。

特别是在上个月，那天他裹着被雨水浸透的西装，站在客户公司走廊等待签约。当他第无数次检查合同褶皱时，电梯门轰然洞开，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踏着锃亮皮鞋鱼贯而出。为首者腕间的金表在日光灯下刺得他眯起眼，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刺入他鼓胀的期待。果不其然，十分钟后他攥着被退回的合同僵立在原地，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卷着“您请回吧”的余音，将他的尊严撕成碎片。

更残酷的是公司茶水间那场精心编排的“表演”。当他垂头走过，此起彼伏的调笑刺破空气：“听说有人啃骨头把牙崩了？”“小年轻不懂规矩，这行啊，关系就是通行证。”这些带着烟草味的嘲讽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每一寸神经。

面对如此强大又蛮横的对手，贾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无奈。在这场“虎口夺食”游戏中，贾明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默默舔舐着伤口，灰溜溜地退出这些关系户们染指的优质市场，转而踏上寻找那些他们不屑染指的偏远地区，去捡拾他们看不上的那一点残羹冷炙，以便在这个领域苟延残喘。

这天，贾明在偏远县城好不容易啃下零星的几个订单，在返程的路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房东催租的消息，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眶发烫。

“几单加起来的业绩，连别人零头都不到。这个月的奖金，估计又得泡汤了。如果仅靠那微薄的基本工资，不出三个月，届时别说还能掏出开拓新市场的经费，恐怕连房租都交不起了。要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开展公关工作，去开拓其他市场呢？要是拓展不了新的市场，我又该如何在这个行业生存下去呢？”此时此刻贾明突然感到，自己入行时幻想的康庄大道，在此时已然成了布满荆棘的泥泞小径，每前进一步，都能听见希望在鞋底碾碎的脆响；自己心中那簇曾经熊熊燃烧的希望的火苗，也在此刻悄然熄灭，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回到办公室后，贾明被眼前这重重困境折磨得忧心忡忡，内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揪住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脑海里的那个“贾明”讨教主意，试图在这片迷茫中找到一丝曙光。

“成功者必有方法，失败者定有原因！”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宛如一位高深莫测的智者，沉稳地说道。

“这不是废话嘛！你就不能讲点具体有用的？”贾明满心不耐烦，没好气地回应道。

“说得太直白，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没事！你尽管畅所欲言，别吞吞吐吐的。”贾明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此刻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任何残酷现实的准备。

“好吧！那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终于收起犹豫，认真严肃地分析起来，“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如今处处被动，举步维艰，并非争不过别人，根本原因在于——你一开始将定位摆错了！”

“定位错了？我的定位怎么就摆错了？”贾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涉足医药代理领域，不光是冲着那诱人的高回报，还自认为凭借深厚扎实的医药专业知识背景，即便做代理，也能以医药信息传递者的高尚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等同于行业高级顾问，理应受到众人的尊重与敬仰。

“然而，现实却如同当头一棒，狠狠地将你的幻想击碎。工作中，你四处碰壁，发现自己处处不受待见，吃闭门羹简直是家常便饭；即便好不容易靠着各种关系搭上了客户，就算你带着厚礼，满怀热情地登门拜访，最终也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遭人嫌弃。尤其是近两个月，连续不断地碰壁后，你感觉自己的尊严在这医药代理领域碎了一地，片甲不留——这才是你觉得前途渺茫的根本原因所在！”

此言一出，贾明不由得低头沉默起来。许久过后，贾明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眼中满是期待。“不愧是心理大师，什么都瞒不过你！佩服！佩服！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关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次我不直接给你答案。但你若真想找到答案，我建议你先回答这三个问题：你要在哪里生活？和谁在一起？从事什么职业？把这三个问题彻彻底底想清楚了，自然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贾明反复念叨着这三个问题，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心里仔细掂量每个字的千钧分量：“在哪里生活？和谁在一起？从事什么职业？”

“没错，而且回答时，一定要深入内心去寻找最真实的答案。”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再次强调。

“对于在哪里生活，答案很简单。我肯定要在这座繁华大都市工作生活，这一点毫无疑问！”贾明缓缓走到窗口，双眼凝视着外面的世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城市的喧嚣乐章。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城市特有的繁华气息与活力，这一切都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和谁在一起，如果是未来另一半，暂时先不考虑，毕竟得先在城市站稳脚跟，才有精力顾及终身大事；但要是说工作伙伴，我实在不想和现在这些人共事了。尤其是那些关系户，整天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看着就让人打从心底里恶心。不仅如此，他们还整天在我面前炫耀业绩，好像不昭告天下，就显不出他们的存在似的。哼！要不是有个好爹，他们混得估计还不如我一半呢！还有那些溜须拍马的人，尤其是女同事，恬不知耻也就罢了，还整天搔首弄姿，嗲声嗲气，想想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厌恶，仿佛又听到那些女同事娇滴滴的声音，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他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在他看来，只要能远离这些人，做其他任何事都值得认真考虑一番！

“对于第三个问题：从事什么职业？我一直都在做和药物相关的工作，难道有什么不对？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点问题！不然，凭我的能力，怎么会混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但要问具体哪里不对，我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再说了，如果不从事与药相关的职业，我又该选哪一行呢？”贾明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问题不用急着回答！等你从内心深处找到答案，咱们再详谈，到时我再给你具体建议。”脑海里的那个“贾明”温和地说道，仿佛在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探索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在往后的日子里，贾明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无数次苦苦探寻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却始终一无所获。

正当他为这无解之题满心苦恼时，一日，在办公室翻看朋友圈的他，留意到讨论股票相关内容的动态越来越多。

“金融市场！”看到这些信息，贾明眼前猛地一亮。刹那间，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

那年，他还在读大四，股市正值历史罕见的大牛市。彼时股市的赚钱效应，用“风口来临时，连猪都能飞起来”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不管是在股海久经沙场的老股民，还是菜市场卖菜的大妈，只要有胆量把钱投进股市，都能赚得盆满钵满。面对这场全民炒股的盛宴，像贾明这样即将步入社会的天之骄子，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那天，贾明和舍友们聚在一起，琢磨着怎样从这场股市盛宴中分得一杯羹，好补贴那少得可怜的大学生活费。他们围坐在宿舍狭小的空间里，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选好目标股票后，他们就将东拼西凑的几千块钱，一股脑儿全投进了股市的漩涡之中。第二天打开电脑，屏幕上那串绿色数字让他们心跳加速——幸运的是，他们买的股票正如预期般稳步攀升。

三天后再查看账户，盈余已达六百元。贾明和舍友们相视一笑，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然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首战告捷，他们决定去庆祝这小小的胜利。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则成为他们的首选之地。餐馆里弥漫着各种菜肴的香气，麻辣火锅的热辣气息、糖醋排骨的酸甜味道、清蒸鱼的鲜香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他们的食欲。这回，他们不再像往常那样，得将菜单上的标价，衡量再三，才敢下单；刚围坐在餐桌，他们连菜单都不看，就直接让服务员下单，点了一桌子平时想吃却舍不得吃的菜肴。

“兄弟们，来，为预祝我们今后能在股市里日进斗金，干杯！”贾明举起酒杯，手微微颤抖着，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赚钱的滋味，恰似杯中的啤酒，泡沫丰富，口感清爽。

他们边吃边聊，欢声笑语和交谈声在餐馆里回荡。贾明的室友小李一边大口吃着红烧肉，一边兴奋地嚷嚷：“看这涨势，咱们是不是该再投点儿？”贾明嚼着鲜嫩的鱼肉，笑着回应：“别急，得慢慢来，稳扎稳打。”他们的对话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对成功的渴望。

然而，金融市场风云变幻，恰似这捉摸不定的天气，让人猝不及防。股市的异常上涨引起了监管部门的警觉，他们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违规操作的蛛丝马迹。为维护金融市场秩序，监管部门很快就出台了一系列特殊的整改措施。其中，那条“要求会员单位整改”的消息一出，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就破灭了所有人疯狂的幻想。紧接着，股市的崩溃犹如雪崩，许多股票价格直线下坠，特别是那些曾经涨势如虹的股票，更是一泻千里。众多股民的财富，如被狂风卷走的沙粒，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崩之时，有谁能够幸免？贾明他们也未能例外。他们不仅把之前盈利的千把块钱全部吐了出来，本金还亏损了近千元。出现亏损，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个合资炒股的组合，随着他们的股市梦破灭而散伙了。

在散伙的那天，贾明伫立在窗前，凝望着窗外墨云翻涌，眼中却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坚毅之光。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湿润的气息裹挟着雨意扑面而来。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仿佛预示着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窗台金属边缘，丝丝凉意从指尖传来。他缓缓闭上双眼。股市往昔的喧嚣声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汹涌回荡。那些曾经令他热血沸腾的数字，此刻却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变得黯淡而苍白。

贾明转过身，目光落在桌上的电脑屏幕上。往日满屏都是让他兴奋不已的红色数字，如今全然变成了刺眼的绿色，仿佛在无情地宣告着失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数字随之不停跳动，恰似他此刻起伏难平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躁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心里清楚，这场风暴虽然残酷地夺走了一些东西，却也让他在挫折中收获了宝贵的成长。而当下，他唯有不断学习，持续进步，耐心等待下一次机遇的降临。

在之后的日子里，贾明一头扎进股票理财知识的学习中。

他不学不知道，一学就停不了！因为此刻他才惊觉，这世上竟还有一门学科，像生物制药学科那般充满魅力。随着学习的逐步深入，他彻底被股票世界里的一切深深吸引。尤其是面对那变幻莫测的K线图时，心中常常涌起一股仿若发现新大陆般的强烈兴奋感。特别是每当K线图上的曲线陡然上扬，他的心跳也会随之急剧加速，仿佛在惊险刺激的探险旅程中，敏锐捕捉到了宝藏的神秘踪迹。

即便在没有钱投资的情况下，白天只要机会允许，他就会在电脑前去研究股票实时的运行变化规律；晚上只要有空余时间，他依旧稳稳地坐在电脑前，认真复盘着一天的股市风云变幻，仔细总结着每一次模拟交易的得与失，那种专注投入的状态，就好似在慢慢品味一杯苦涩却令人回味无穷的咖啡。毫不夸张地讲，整个大四的课余时间，他几乎都全身心地投入股市学习中。

后来，因工作缘故，他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倾斜到工作上。他心里明白，只有先在工作中站稳脚跟，才有闲暇的时间和精力去追逐其他梦想。

而此刻朋友圈里的信息，瞬间让贾明像一只在饥饿中徘徊已久的野狼，猛地嗅到了猎物散发的血腥气息，刹那间，浑身的细胞都被点燃，兴奋得难以自抑。

贾明终于等来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金融市场。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然而，从小到大，贾明所有的人生选择，几乎都是父母一手包办。所以，这次在彻底脱离父母的羽翼，独自面对未来道路的重大抉择时，他难免陷入患得患失的纠结之中。尽管他已经对这个行业进行了全面细致的信息收集与深入分析，计划可谓周详完备。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做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选择。

见贾明在这个关键节点犹豫不决，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忍不住跳了出来，对他循循善诱道：

“之前就跟你约定好了，等你找到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我就把具体建议告诉你。现在，时机已到。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想提醒你，当面临决定未来方向的重大抉择时，你首先要扪心自问，那个方向是否源自内心深处的热爱。如果选择的工作无法给你带来由衷的喜悦与满足，那就说明它并非你真正渴望投身的事业。

“你知道吗？”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继续娓娓道来，“很多人之所以一生碌碌无为、平庸度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没有从事自己真正热爱的工作；还有许多人整天抱怨生活疲惫不堪，工作任务无穷无尽。说白了，这些都是没能从事自己真心喜欢之事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人只有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才能体会到真实且持久的幸福。因为，当一个人真正热爱做一件事时，即便再辛苦、再忙碌，哪怕没有丝毫物质回报，也会心甘情愿地挤出时间去做，并且能从过程中收获纯粹的快乐，丝毫不会觉得辛苦。反之，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毫无兴趣时，即便拥有大把时间，也会千方百计找借口敷衍了事。

而且，众多成功人士的经历都有力地证明：只有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无论最终成功与否，都能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而成功往往只是这个坚持过程中的意外惊喜罢了。

如今，既然你已经发现，那些曾经让你满怀憧憬的专业领域，不仅没能给你带来丝毫成就感，也未曾让你感受到一丝快乐。并且你也意识到，无论自己在这些领域如何奋力拼搏，心中的远大抱负都难以实现。那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既然如此，又何必这般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呢？不是有这么一句名言吗：‘握紧拳头，手中空无一物；松开双手，却能拥抱整个世界’是时候勇敢迈出这一步了！”

被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一番说教后，贾明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堆积如山的医药资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化作一张张嘲笑他迷茫无措的鬼脸。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仿佛是他内心激烈挣扎的真实回响。

贾明的思绪飘回医药领域——那个曾让他激情澎湃、奋力拼搏、寄托梦想的地方。此刻他才明白，无论付出多少心血，收获的不过是一个个抱怨工作的漫漫长夜，和无数身心俱疲的瞬间，内心始终没有真正的快乐与满足。如今，他感觉内心像荒芜干涸的土地，再也孕育不出希望的种子。

“这份工作，我真的热爱吗？”贾明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视线不知不觉飘向窗外，窗外街道熙熙攘攘，行人脚步匆匆，脸上写满了形形色色的表情。他不禁开始想象，如果自己投身于金融市场，那里跳动的数字、鼎沸的人声，是否会为他带来截然不同的激情与挑战？

贾明越想越激动。毕竟，他以前就对股票研究充满浓厚兴趣，在股票领域也积累了一定的知识基础。只是毕业后，由于大学所学并非证券类专业，无奈之下，他只好遗憾地放弃了将此作为人生奋斗方向的念头，与那个心心念念的领域擦肩而过。历经诸多波折后，如今他终于清晰地找到了那个最值得自己为之奋斗终身的方向。

他缓缓站起身，大步走向窗边，用力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室内。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自由的气息全部融入肺腑。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耳边似乎已经回荡起股票交易大厅里嘈杂的喧嚣声，那种紧张又令人热血沸腾的节奏，让他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说得太对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他轻声呢喃，语气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迅速转身回到桌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那些医药资料，动作干净利落、坚定有力，每一份文件都被整齐地放入纸箱中。

他拿起电话，果断拨通了证券公司的号码。“您好，我想应聘证券代理岗位。”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个字都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发出的铿锵宣言。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热情洋溢的回应，他隐约能听到背景中键盘的敲击声，那声音宛如奏响了一曲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序曲。

挂断电话后，贾明深吸一口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着，那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与些许不安相互交织的真实写照。他站起身，穿上外套，大步走向门口。在关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略显空荡荡的办公室，那里承载着他青春的一小段回忆，但此刻，他已决心奔赴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

“金融市场，我来了！”他在心底默默呐喊，脚步坚定地迈出那扇门，迎接他的将是一片充满未知却又满含无限可能的全新世界。

4

在贾明那狭小局促的出租屋内，昏黄的灯光仿若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倾洒在堆积如山的证券从业资格考试资料之上。墙上的时钟不疾不徐地滴答作响，每一声脆响，都宛如在他耳畔发出急切的催促，激励他加快复习的进程。

贾明的桌上，一杯咖啡早已失去了热气，旁边是杂乱无章的笔记与草稿纸。他不时抬起头来，目光透过窗户，投向那片被霓虹灯装点得五彩斑斓的夜空，眼中闪烁着对金融领域炽热的向往。

“只要顺利通过这一关，就能获取踏入金融行业的入场券。”贾明低声自语，声音中隐隐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疲惫。自从深入学习证券行业的基础理论知识后，他切实感受到了这些证书所承载的重量与价值——一旦成功通过这场考试，众多银行、投资公司，乃至政府经济部门的大门，都将为他缓缓敞开。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清楚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但他的眼中唯有坚定的信念。他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书海之中，耳边仅剩下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这声音正是他与时间奋勇赛跑的有力见证。他的出租屋尽管简陋寒酸，却已然成为他追逐梦想的坚固堡垒。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间，考试的日期来临了。

“贾明，你是否准备就绪？”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关切地轻声询问。

“那是自然，我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迎接挑战！”贾明回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然而，当他踏入考场的那一刻，跨专业所带来的紧张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致使他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珠。他的脚步略显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深陷于泥泞之中。

直至走进考场，坐下，笔尖触及试卷发出沙沙声响，那种紧张感才稍有缓和。考试结束后，贾明走出考场，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可心中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迷雾所笼罩。

他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在这局促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与他忐忑不安的心跳声相互交织。

苦苦等待数日后，在电脑前，他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点击成绩查询按钮……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屏幕上赫然跃出的“合格”二字时，一股难以置信的轻松感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至。

是该欢喜？该激动？还是该兴奋？贾明已然无暇细细品味考试通过所带来的复杂情绪。此刻，他只明确知晓，自己已然切实拿到了进入证券行业大门的钥匙，当下，只需一份应聘合同，便能稳稳地确定“金融人”的身份。

他迅速披上外套，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门去，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内，他紧紧地攥着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证券公司的地址，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剧烈回响，仿佛激昂的战鼓，敲打着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抵达公司后，他步伐匆匆，似一阵风般穿过宽敞的大厅，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奏响一曲胜利的前奏。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前台上那份合同之上，此刻，那份文件仿佛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了他的梦想之路。他迅速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与笔尖书写的沙沙声奇妙地同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仿佛心中绽放出了一朵绚烂的花朵。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那个“贾明”也传来祝贺之语：“恭喜你，你做到了。”贾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他深知，有了这份合同，从这一刻起，身份已然转变，如愿成为梦寐以求的金融从业者，正式踏入证券行业，即将投身金融市场的滚滚浪潮。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成功的馥郁芬芳，他的脚步变得轻盈无比，仿佛每一步都在欢快地跳跃，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成功。

然而，还没等他尽情沉浸在这浓烈激动里，心中蓦地一沉，恰似一片落叶悄然坠下，心湖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涟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金融人？总感觉何处不太对劲。”

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打印机墨粉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窗外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完全隔绝，唯有空调发出的轻微嗡嗡声在耳边萦绕，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略显压抑的氛围。

细细分析过后，他清醒地意识到，接下来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便是在新领域中实践经验的匮乏以及生存技能的不足。倘若不能迅速攻克这一难题，它便会如同一条冰冷坚硬的锁链，紧紧地束缚住他前行的脚步。时间紧迫，他必须争分夺秒，通过持续不断地学习来打破这一困境，尤其是那些专业性极强的金融知识。唯有如此，他方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中崭露头角，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于是，他急切地转身看向上司，眼神中满是迫切，仿佛那目光能够直接传达他内心的渴望：“何时会开展高级专业培训呢？我渴望学习更为高深的金融知识，尽快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金融专业人士。”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上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小伙子，很有上进心嘛！不过，万事开头难，你得先从公司的初级培训学起，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逐步开启你金融职业生涯的精彩篇章。”

贾明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与坚定决心。他明白，这将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征程，但他已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犹如一名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无所畏惧。

很快，贾明迎来了公司的新人入职培训。当他踏入公司大厅的那一刻，晨光熹微时，贾明踩着旋转门的光影迈入写字楼。新粉刷的墙漆裹着薄荷味清洁剂的清爽钻进鼻腔，走廊尽头咖啡机正吐着绵密蒸汽，"咕嘟"声混着皮质高跟鞋敲打地砖的踢踏节奏，像极了青春剧里元气满满的开场BGM。他的帆布包带还沾着地铁早高峰的人潮温度，此刻却被这鲜活的职场气息烘得发烫。

培训室的落地灯洇开暖黄光晕，像把春日午后的阳光揉碎了铺在奶白色墙面上。主讲人林总监的高跟鞋在讲台边轻点两下，磁性声线便裹着金融市场的潮汐漫涌开来。她的手指在空气里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讲到跨境并购案例时，无名指的碎钻耳钉跟着眉梢扬起的弧度一闪——那是真正浸淫行业多年的人，才会有的眼尾烫金般的神采。当她展开某企业从濒临破产到纽交所敲钟的时间轴，贾明恍惚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正从PPT上剥落，在讲师身后织成半透明的金色网格，将所有人的目光妥妥兜住。

贾明的心跳随着讲师的讲述愈发急促，他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涌动的声音，仿佛那是他内心对知识渴望的呐喊。贾明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墨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硬壳封面，听着那些年薪百万的分析师故事，喉结跟着上下滚动。当林总监提到某项目负责人在凌晨三点的陆家嘴天台俯瞰灯火时，他忽然看清自己映在桌面玻璃上的倒影：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唇角正不自知地勾出期待的弧度，像极了小时候趴在橱窗上看见心仪玩具的模样。此刻他的运动鞋尖正悄悄碾过地板上的阳光碎片，仿佛在提前丈量未来站在颁奖台上的步伐。

随着培训的逐步深入，贾明眼中闪烁着愈发坚定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恨不得将自己融入那些即将成为他人生重要里程碑的知识之中。他的内心被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填得满满当当，仿佛已然看到自己站在财富自由的巅峰，曾经那些让他辗转难眠的顾虑与担忧，此刻早已如过眼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在他眼中，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每一个新的知识点都像是通往成功的一块基石。

至此，他更加坚信自己所迈出的这一步，是正确无误的，甚至可称之为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因为他认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无需太久，自己也能够成为故事中的那个人，成为下一个被他人学习的榜样。

到那时，所谓的财富自由，人生巅峰，都将成为自己一张又一张的名片与标签。届时，不必说追求自己心仪的对象，即便想要赢得那些令万千男生仰慕的“白富美”的青睐，亦是轻而易举之事。在他的想象中，未来的自己已然站在了人生的顶端，光芒万丈。

结业掌声响起时，实木椅腿与地板的摩擦声像书页翻篇的轻响。贾明摸着培训手册上凹凸的烫金LOGO，忽然听见邻座女生用手机给男友发消息：“今天的讲师超有气场，我以后也要变成这样的人。”他望向落地窗外正在退潮的云霞，忽然觉得那些被暮色染红的写字楼尖顶，都是等待自己征服的山丘。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咖啡香混着讲师香水的尾调，正顺着鼻腔钻进胸腔，在年轻的心脏上烙下滚烫的印记——那是比任何入职誓言都更鲜活的注脚，宣告着某个关于野心与荣耀的序幕，正从这方铺着米白地毯的培训室里，正式拉开。

第二天，温暖的阳光穿透公司部门的落地窗，如轻纱般轻柔地倾洒在这群新手身上。他们围坐在圆桌旁，空气中交织着新打印文件散发的淡淡墨香，以及咖啡机里咖啡豆研磨出的醇厚气息。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热烈地探讨着如何在试用期内证明自身价值。

“咱们先别急着幻想成为客户经理，或是在金融界崭露头角，”其中一人声音清晰有力，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摆在眼前的现实是，我们的试用期仅有三个月。换句话说，从现在起，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要完成公司交付的考核，向公司展示自己的本事。只有闯过这一关，我们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进而规划后续的职业蓝图。那么对于这三个月的考核，我们该从何处着手应对呢？”

“那得先开拓属于自己的客户资源。”一个声音急切地插进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着重凸显自己的观点。

“没错，手上有客户，我们的生存才有保障。”另一个人附和道，眼神坚定，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笔，仿佛时刻准备记录关键信息。

“我们可以效仿前辈们的做法：去街头派发传单，四处结交人，真诚地与人交流。然后投其所好，等拉近彼此距离后，再引导他们购买我们的理财产品。”他们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仿佛已然望见成功的曙光。

几人热烈讨论着，唯有贾明闷头不吭声。他目光落在桌面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边缘，感受着陶瓷传来的丝丝凉意。他眉头微微皱起，似在心底权衡众人行动方案的可行性。

贾明对前面部分内容是认可的。毕竟不管在金融行业，还是其他销售类相关工作领域，那些取得成功的前辈，往往都是因为手中掌握着大量客户。也就是说，拓展客户资源，是金融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但是，如果按照他们说的，直接去街头派传单拓展客户资源，具体行动该采取何种方式呢？难道像普通销售人员那样，伫立在街头，守株待兔般，等路人靠近，走到身边就生硬地塞一张宣传单过去；又或者在人群里搜寻目标客户，一旦发现，就像逮到猎物似的，冲上去缠着人家说‘您好，我是证券公司的，这是我们公司的金融产品，请看一下’，然后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地介绍产品信息？还是说他们有其他派传单的方法呢？”

正当贾明纠结是否要跟他们一样，放下身段去街头揽客时，脑海中另一个“贾明”跳了出来，果断反对道：

“你觉得这种方式行得通吗？这样做，你不觉得太过被动，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吗？设想一下，采用这些行为去揽客，会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甚至莫名其妙？一般来说，一个在路上正常行走的行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往往还来不及思考，本能就驱使他远离这个不速之客。结果可想而知，他会找各种借口打发这些派传单的推销员，尽快离开。将心比心，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这么做。这些道理，他们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再者，你可是堂堂双一流大学的本科生，何必听从学历比你低的他们的建议？为何要学他们，用这种不太体面的方式开拓客户呢？记住，他们不过是刚毕业的专科生罢了！”

“我也知道这办法很难奏效。可如果不采取这种方式获取客户资源，身处异地他乡的我，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贾明忍不住反问。

“我也没办法！”面对这难题，这回，脑海中另一个“贾明”也只能无奈摇头叹息。

“唉！既然连你这个‘无所不知先生’都无计可施，那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他们去街头派传单揽客了。”贾明无奈回应。

阳光倾洒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几个新手带着初生牛犊的勇气，脚步坚定而迅速，眼中闪烁着对成功的热切渴望。贾明手掌紧握着一叠宣传单，手指因紧张微微颤抖，可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们在人群中穿梭，每碰到一个人，贾明都会迅速递上一张宣传单，同时急切地介绍产品。

“您好，这是我们最新的产品介绍，希望您能看看。”贾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微笑，试图用课堂上学到的话术打动每一位潜在客户。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发现自己的努力似乎并未得到预期回应。人们大多一脸漠不关心，有的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走开。贾明的同伴们渐渐露出沮丧之色，声音愈发低沉，眼中的光彩也逐渐黯淡。

贾明自己也感到力不从心，他的话语仿佛越来越空洞，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难以触动任何人的心弦。他开始怀疑，这般盲目地在街头派发传单，是否真能找到愿意倾听他们的人。

夜幕降临，街道上灯光渐次亮起，贾明站在街边，望着匆匆而过的陌生面孔，听着嘈杂的人声。他感觉自己宛如一叶孤舟，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心中满是迷茫，好似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

“茫茫人海，我该向谁推销呢？”贾明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奈与迷茫。目光在人群中徘徊，寻觅着那个或许愿意停下脚步，聆听他们故事的人。

5

哐——

贾明踏入狭小局促的出租屋内，门扉紧闭后，他步履未停，公文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的手指急切地解开领带，那束缚了他一整天的束缚，随着纽扣的弹开，白色衬衫的领口终于得以呼吸。紧接着，皮带从腰间解脱，如一条疲惫的蛇，滑落在椅背上。他的脚跟轻巧地相互一扣，那双曾被擦得锃亮、如今沾满尘土的皮鞋，便应声脱落，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他踱步至床边，身体如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双眼紧闭，僵硬地扑倒在弹簧床上。枕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掩住了头颅和双耳，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那双露出脚趾的袜子散发出的微妙气息，在室内悄然弥漫。

时间悄然流逝，当他再次睁开蒙眬的双眼，夜幕已深沉如海。

他起身，步至阳台，倚靠在护栏上，目光穿透夜的帷幕。城市的夜色，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远处，高楼大厦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以霓虹灯为笔，绘出五光十色的光影，它们的光芒如同宝石般璀璨，交织成一场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而近处，居民楼群星罗棋布，每扇窗户透出的灯光柔和而温馨，如同点点星光，照亮了夜的温柔。

他的目光在这片光与影的海洋中游弋，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时，突然，一阵冷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吹来，穿透了他的外套，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的皮肤感受到了风的冷冽，仿佛连血液都要凝固。然而就在这瞬间，他猛然间发现，在这个灯火璀璨的城市中，竟然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亮着的。

“我真的这么不堪吗？”他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寒风中寻找一丝温暖。“毕业已快两年，我非但没有成就一番事业，反而沦落至此，这究竟是为何？”

他不认为自己缺乏毅力，他能吃苦耐劳，对待工作尽职尽责，任劳任怨。他的目光远大，但不论他如何尝试，如何努力，那座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高山，为何总是难以逾越！

尤其是现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已过半，如果业绩再不达标，他可能就会被公司解雇。他叹息着，难道他的金融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吗？不，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一定有什么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导致了这样的困境。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贾明在心里飞速回顾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

“啊！应该就是他！对，对，应该就是他！”突然间，他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没错！落得今天的境地，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对，肯定是这样！嗯，是时候采取行动了！我要……”

“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能够帮助你摆脱束缚，过上你心目中的自由生活，我可谓呕心沥血，将毕生之学向你倾囊相授。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倒好！不仅没有怀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回过头来埋怨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太让我失望！”正当贾明要下定决心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突然又跳了出来，对着贾明愤愤说道。

“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耳边煽风点火，让我对你言听计从，我会失去自己的判断吗？我会四处碰壁吗？”贾明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就像是一壶沸腾的水，随时都有可能溢出。

“你看看，现在的我为了降低生活成本，只能蜗居在这个楼栋密集、交通不便、设施陈旧的旧居民区里。”贾明的手指指向窗外，那些密集的楼栋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拥挤和不便。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就像是品尝了一口未熟透的果实。“过着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不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吗？”

“造成今天的局面，真的是我的原因吗？好！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今天就跟你掰扯掰扯一下你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出差错了。”

“首先，你说你想成为金融人，对吧？”

“没错！做梦都想成为金融人。”

“既然你做梦都想成为金融人，那么你是不是得先找到一个立足的平台？”

“是的！”

“如果想要找到一个立足的平台，是不是意味着得有一家证券公司接纳你，让你成为证券公司的正式员工？”

“确实是这样！”

“如果要成为证券公司的正式员工，是不是得达到他们的转正要求——业绩！”

“对！”

“那业绩从何而来？”

“客户身上。”

“既然知道客户是如此重要，那么我又问你，客户是等来的吗？”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去开拓客户，而是天天在办公室看电脑，或者在家睡觉——像这样的工作状态，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吗？你自己捂着良心说，造成这样的局面，到底是你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开拓客户吗？你可要知道，在这个大城市里，我认识的人没几个，你叫我怎么样开拓客户？”

“你当然开拓不了客户呢！整天都在那里光说不练！”

“明知那些方式方法是行不通的，我干吗还要费那么大的劲去做那些无用功呢？”

“还没开始行动，就先担心失败的后果，并先入为主地思考如何回避！有这样的心态的人，不要说我这个为帮助你们而殚精竭虑的人无法帮助你们成为真正成为金融人！就算是让神仙来帮你们，到最后他们也都只能摇头叹气，自愧无力回天呀！”

“……”

此言一出，贾明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湖好像被丢入一块小石头，而且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湖随着一声闷响过后，溅起了小浪花，亦泛起了一阵波澜。但当贾明要细细咀嚼这话语时，发现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然而却又找不到任何辩说的话语。于是，只得沉默起来了。

然而，沉默一会后，又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嘴巴竟然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错了！是我错怪你了！我要跟你道歉！请您不要责怪我！也恳请您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出主意给我吧。”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么，从现在起，你得要行动起来，跑出去积累你的客户。”

“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去开拓客户呀！又要去街头派传单？之前不是证明过此方法想不通的吗？”

“向他取经吧！”

“向他取经？对呀！可以向他取取经。他是业绩冠军的常客王主管。但，他会真心教我吗？虽然说，团队间要互相配合。但他会不会像其他相对成功的同事那样，对我们这些新手的请教，只是在表面敷衍一下，而核心技巧，都保留着的——这是他们吃饭的本领呀！怪不得别人，如果换作自己，自己也要留一手。毕竟社会很现实，往往都是教会徒弟，就饿死了师傅。我要怎么样做，他才肯真心教我核心的本领呢？”

“投其所好！”

“陪他下棋？对！没错！就应该通过陪他下棋，获得其好感，继而再请教他！可自己并不擅长下棋呀！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不会的知识，可以在网上学一下——这个还需我提醒吗？”

“对！在网上学一下！”

“不错！孺子可教也！”

6

在往后的日子里，贾明一头扎进网络的浩瀚海洋，活像个痴迷学术的勤奋学者，把象棋世界的每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欢快跳跃，眼睛紧紧锁住屏幕上的棋盘，那棋盘瞬间化作古战场，千军万马激烈厮杀，而他似乎能洞悉每一场交锋的奥秘。没多久，贾明就以棋为纽带广结好友，尤其常与王主管在棋盘上展开无声却精彩绝伦的较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在棋盘上的对战愈发频繁。一天，夕阳余晖如金色薄纱，透过办公室窗户轻柔地洒在棋盘上。下班后，贾明和王主管默契地留在公司，继续未竟的棋局。王主管手指在棋盘上灵活轻巧地移动，每一步落子都自信从容，目光仿若精准探照灯，锐利得似乎能看穿贾明的心思。

王主管轻松连胜贾明两局后，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浮现。他开口道：“小明啊，这段时间你陪我下棋，我挺高兴的。你虚心向我请教，这点很好。不过，你的棋风……”他顿了顿，目光在棋盘上缓缓扫过，似在斟酌用词，“怎么说呢，就像战场上犹豫不决的将军，瞻前顾后、顾虑重重，缺了勇往直前、冲锋陷阵的气势。这样，你的棋局很容易被对手抓住破绽。”

王主管边说，手指边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眼中满是期待，接着说：“下棋虽是游戏，实则是智慧的巅峰对决，如同古代战场精密复杂的排兵布阵。你真想提升棋艺，我建议钻研战争沙盘模拟推演。里头的思维方式，比单纯死记棋谱高明多了。”

“战争沙盘模拟推演？”贾明听到这个陌生又新奇的名词，心中猛地一震，随即眉头微皱，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声问道：“战争沙盘模拟推演的思维？我听说过，可不太明白。真想深入了解，该从哪儿入手呢？”

王主管手指仍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历史长河中每一场硝烟弥漫的战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要领悟战争沙盘模拟推演的精髓，得先搞清楚其中各要素的千丝万缕联系。想象一下，沙盘上那些模型代表地形地貌、敌我阵地、兵力部署和兵器配备。它们的利害关系时刻在变，就像棋盘上不断变换位置的棋子。指挥官只有熟知这些要素特性，透彻理解它们的相互作用，才能科学合理地制定作战计划。接着，按计划模拟演练，再根据演练结果评估作战方案的可行性，提炼出最有效的策略。你领悟了这门道，棋艺提升指日可待。”

“学习沙盘模拟推演的思维？用道具模拟战场因素，复盘推演结果，总结经验，或根据现实预测战场走向？”贾明喃喃自语。

贾明听了王主管的建议，刹那间，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涌上心头。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脑海里仍有团迷雾，虽摇摇欲坠，却未完全消散。这种离“拨开云雾见青天”仅一步之遥的状态，反而让他心里更加抓心挠肝般难受。于是，他在心底默默把王主管的话重复了两遍。

然而，随着王主管的话在他心间不断发酵，猛然间，一股醍醐灌顶般的喜悦如汹涌潮水袭来，他忍不住兴奋地高声叫嚷：“啊！我懂了！我懂了！”

此刻贾明庆幸的，并非王主管的建议为他找到了提升棋艺的捷径，而是庆幸自己找到了验证那些长久以来萦绕在脑海中似是而非构想的可行方法。

“要是借助沙盘模拟推演，依据现实要素推演那些构想，不就能判断它们是否可行了吗？这样，我就不用像过去那样患得患失，面对抉择时犹豫不决了。”想到这儿，贾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若夜空中突然点亮的璀璨星辰。

毕竟，前几次因草率决定，他接连碰壁，吃尽了苦头。

“对！对！对！就是这个办法！有了它，还愁事情办不成？”几乎同一时刻，脑海里的那个“贾明”也想到了关键，同样兴奋地呼喊起来。

“快！赶紧把这稍纵即逝的想法抓住，落到纸面上，日后好深入研究。”脑海里的那个“贾明”急切地向贾明发出指令。

于是，贾明连声向王主管道谢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贾明一脚踏进宿舍门，便箭步冲向手提电脑，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屏幕的亮光瞬间倾洒而出，勾勒出他专注且坚毅的侧脸。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疾舞，好似灵动的音符，将战争沙盘模拟推演的精髓，精准无误地化作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随着最后一个句号利落落下，他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启了人生中的首场沙盘模拟推演。

这场推演，模拟的是他作为客户经理与客户交流的场景。他一心琢磨着，怎样在对话里巧妙引导客户，让对方心甘情愿成为忠实客户。贾明把近期精心制定的获客策略精心转化为脚本，接着依据脚本设定的谈话对象，结合对方的独特性格，展开抽丝剥茧般的复盘与推演修正。

他的首个目标是张老板，那个卖猪肉的，特健谈。贾明常去张老板的肉摊，两人一聊起票据交易相关话题，便滔滔不绝，每次交谈都轻松愉快。然而，尽管交情不错，贾明却始终未能说服张老板成为自己的客户。

贾明缓缓闭上双眼，前天在肉摊前的情景，如电影般在脑海清晰放映。那天，阳光努力穿透肉摊的遮阳布，细碎地洒在新鲜猪肉上，肉的鲜红与阳光交织，泛起诱人光泽。他清晰记得张老板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熟练地切下一块瘦肉，刀锋与案板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还有张老板脸上挂着的笑容，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与热情。

贾明开始细细复盘前天买肉时和张老板的交谈：

“张老板，我又来买肉啦！您瞧，今天这肉可真新鲜！给我来一斤瘦肉。对了，最近股票行情猛涨，我们公司好多客户都赚翻了。看您红光满面，在股市里收获肯定不小吧！”

“哎，你可别提了，一提这事儿我就上火。别人的股票噌噌涨，我手里那几只，跟被钉住了似的，纹丝不动，有的还跌了好几个点。”

“哦？还有这事儿！来，我给您分析分析。”

“就是这几只不争气的股票……”

“呃，是这几只啊！它们涨不上去，是因为……”

贾明口若悬河，讲了一大堆影响股票涨跌的因素。可一到暗示对方成为自己名下客户时，张老板每次都用“我的钱全套在股票里了，等解套了再说吧”这句话，委婉拒绝他。

这般细致复盘后，贾明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为何没得到张老板认同。原来是自己一门心思只顾展示专业知识，却忽略了张老板的感受，这才让对方始终未能敞开心扉接纳自己，最终导致获客失败。

“成功的销售交谈，关键得察言观色，真切体会对方感受，把话说到对方心坎里。按这个原则，你该这么跟他交流……”这时，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瞬间切换到导师模式。

如此一来，对话应这样展开：

“确实啊！最近这行情，稍不留意就容易亏损，好多人都被套在半山腰，太正常了！”

“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顶了！”

“引起共鸣后，就得引导他思考解决办法。要实现这个目的，下面的话题得这么说。”

“那我想问问您，您肯定不希望类似情况再发生吧？”

“对方肯定会回答：当然不希望！”

“要是您想弄清楚为啥会被套，就得找出原因，这样才能避免再犯同样的错，您说对吧？正好，我们公司现在推出投资顾问服务，有专业投资顾问提供投资理财建议，您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详细了解一下？”

“要是对方还在犹豫，就得加码这么说：您自己也说了，钱被套住了。那怎么也得弄明白是怎么被套的，不能稀里糊涂亏钱啊。难听点说，就算要输，也得输个明白不是？”

“对！对！对！这才是正确的交谈方式！这么一来，对方指定能成为自己名下客户！这沙盘复盘推演的思维太厉害了！”贾明忍不住对脑海里那个“贾明”的精彩推演拍手称赞。

“且慢！倘若对方答应成为我名下的客户，接下来我又该如何给出专业建议呢？”刹那间，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向贾明抛出了疑问。

“这自然得依据对方立场的需求，给出针对性建议！”贾明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也就是说，得先找准对方的核心需求，这没错。但顺着这个思路往深里琢磨，我们是不是得弄明白：对方为啥炒股？目的究竟是什么？”脑海里的那个“贾明”步步紧逼，继续发问。

“当然是为了赚钱！”贾明脱口而出。

“那怎样才能赚到钱呢？这恐怕不太容易说清楚。可那些亏钱的人，不常常向你抱怨两个操作——错买或者错卖嘛！那问题来了，他们为何会错买错卖呢？”脑海里的那个贾明接过话茬，并深入分析起来。“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得先搞明白炒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炒股，究竟演绎着怎样的故事呢？是羊入丰茂森林，虽肥草满地，却有恶狼尾随其后？还是如同八仙过海，各施神通？以你多年对炒股的认知，你觉得炒股是不是就像出海捕鱼？普通散户就如同驾驶一叶扁舟，驶入茫茫大海捕鱼的小渔民，大机构自然是那威风凛凛的大轮船。出海捕鱼的，有人满载而归，有人却几乎将全部家当都葬送在大海之中。”

“你这么一说，新问题又冒出来了：同样是出海捕鱼，为何结果天差地别？是命运作祟？还是运气使然？”

“依我看，应该都不是。根据我的经验，那些失败的渔民，尤其是小渔民，他们之所以失败，大多是因为在错误的时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比如说，那些差点葬身大海的人，出海没多久，海面便风起云涌，风急浪高。在那种情形下，即便你使出浑身解数捕鱼，别说捕到鱼了，没被鱼吞进肚子里，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成功的渔民呢，情况恰好相反。他们出海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几乎闭着眼睛下网，每网都有收获，简直是躺着赚钱。”

“说到这儿，又有个问题：聪明的渔民为何总能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决定呢？”

“答案自然是看云识天气。”

“看云识天气？就靠他们的肉眼？”

“没错！就靠他们的肉眼！”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俗话说：云是天气的招牌。云的形状、高低、移动方向，直接反映了当时天气运动的状态，预示着未来天气的变化。民间向来重视看云测天，因为这方法简单又实用。所以，那些聪明的渔民深谙看云识天气的门道，他们抬头看看天，就知道当天适不适合出海打鱼。而且在捕鱼的时候，还能知晓暴风雨何时来临。不等暴风雨袭来，就早早收网，回到避风港。在股市也是如此，作为独立的投资者，若想在股海有所斩获，除了知道哪里有‘鱼’可捕，更要学会看股票的‘云’，识股票的‘天气’，弄清楚股票的‘云’与股票的‘狂风暴雨’之间的内在联系，以此决定入场时机，确定持股对象以及持股时长，还要决定最终何时出场。也就是说，只有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决定，才有可能在股市赚到钱。”

“对！对！‘时机就是一切，在恰当的时候买进，在恰当的时候卖出。这就是股票交易的唯一准则。’这可是某位投资大师说过的话。”

“按照沙盘推演的思路，那我们是不是得给‘恰当的时机’下个定义？换句话说，什么样的盘面信息可定义为风险？什么样的盘面信息可定义为机遇？什么样的盘面信号预示着进场胜率高，能让人放心大胆地买入并持有？什么样的信号预示着行情要变，提醒我们做好离场准备？”

“但不管是风险还是机遇，总得有个参考依据吧。就像渔民预测天气，他们主要参考天上的云和迎面吹来的风。根据云的变化、风的变化，来判断当天天气是否适合出海捕鱼。那在股票的世界里，如何看‘云’识‘天气’呢？是不是可以把出现某种情况定义为……”

与脑海里的那个“贾明”推演到这儿，贾明兴奋得恨不得与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击掌相庆。此刻，他的思路犹如喷涌而出的泉水，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于是，贾明一鼓作气，将多年积累的炒股理论知识与实战经验，顺着刚才的思路，系统地写了下来。

写完后，看着这套完整的炒股经验，贾明长舒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经过一整晚的推演，如今他不仅有了一套开拓客户的话术，还拥有了一套成熟的炒股理论。有了这些，意味着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因不知如何开拓客户，而无法完成公司业绩考核了。况且，凭借自己的炒股理论水平，为名下客户在股市投资中保驾护航，也不在话下。照此发展下去，在金融界站稳脚跟自不必说，想要扬名立万，也只是时间问题。

贾明越想越开心，脸上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般灿烂，完全看不出他熬了个通宵。

贾明正打算稍作休息，就将这套理论付诸实践，这时，脑海里的那个“贾明”冷不丁又问道：“且慢，先别高兴得太早。要是别人这么反问你：‘既然你投资炒股的理论水平这么高，那你自己为啥不炒股呢？’你打算怎么回答？”

“那我就拿‘证券行业规定从业人员不能炒股’回应他。”

“你只用这句话回应对方，不觉得有点自欺欺人吗？这不就像在掩饰自己能力不足吗？甚至可以说，用这样的话回应对方的质疑，岂不是让自己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投资理论瞬间没了说服力？”

“对啊！既然自己这套投资炒股理论这么厉害，为啥自己不炒股呢？按照这套理论，实现盈利并非难事。既然如此，为啥不试试自己炒股呢？”

“你想想，要是拿一万块钱投资炒股，每天赚1%，一年下来就能赚十一万。虽说这算法太理想化，打个折扣，就算只实现一半盈利，一年也至少能赚五万。要是投入两万，那意味着一年能赚十万以上，平均每个月就能赚一万，这比你现在的工资高了多少？”

“凭借这套理论，月赚一万还是保守算法呢！”

“是啊！他们之所以需要投资顾问服务，是因为不懂炒股。而懂炒股的你，只需两万本金就能养活自己。既然这样，为啥还要出来打工，还要低声下气地为这群不懂炒股的人提供投资顾问服务？”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也该到头了！”

“同意！”

与脑海里的那个“贾明”达成一致后，贾明连回床上稍作休息的时间都不愿耽搁，径直回公司递交了辞职信。他知道，只有摆脱证券从业人员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地在股海纵横驰骋。

辞职后的他，心中充满了一种解脱和期待，就像一个即将踏上新旅程的探险者。至于能否在股市赚够生活费养活自己，对此时的他而言，已不再重要。毕竟热爱炒股的他，如今手握一套自认为堪称完美的投资实战理论，就如同武侠世界里，那个手握绝世武功秘籍的人，满心想着：从此，便可凭借这秘籍，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更别提美人相伴了。

7

三个月的时光悄然流逝，贾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场。他一手紧握着精心准备的简历，另一手则轻轻翻阅着父亲赠予的西汉戴圣的《礼记·儒行》——不再是某某成功学。

在排队的长龙中，他的目光不时在书页间游走，口中低声重复着那句“不负芳华，笃行致远”。声音虽轻，却如同晨钟暮鼓，回荡在心间。

此时的贾明，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坚定，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透过书页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他知道，每当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只要心中默念这句话，就能抵御怂恿自己走捷径的脑海里的那个“贾明”的蛊惑。

而脑海里的那个“贾明”，见眼前的贾明不再听自己的话语，便决定离开，去寻找下一个对未来怀揣远大理想，却还在现实中苦苦挣扎的人，为其“出谋划策”。

故，它也出现在人才市场里了。而它优先寻觅的理想目标，依旧是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