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写给病重的父亲（五首）

1、静

雨丝抽走最后一缕炊烟

父亲的呼吸，比屋檐下的冰棱更薄

我数着他手背的血管

像数田埂上，被霜打蔫的草

树叶黄透时，岁月也落了一地

风卷着枯叶撞门

我攥紧空药盒，和更空的口袋

看父亲的影子，在墙上慢慢缩短

这场雨下得太久

久到分不清，是雨冷透了日子

还是日子，本就该这么冷

我又闭上眼。在无尽的黑暗中

点燃一根烟，想暖暖

那个饱经风霜的自己

2、霜降

今日霜降，太阳

在父亲的药罐子里

被咳了出来

他扶着门框，颤颤坐下

指节蜷成老枝

想要攥紧那些未知的恐慌

我递过一杯温水，想暖一暖

他喉间未吞咽的苦涩和迷茫

檐角的霜，已漫过发梢

像田埂上枯了半季的草，等着

和今年的冬，一起冷

3、重阳念病父

今日重阳，天阴沉沉的

像父亲病入膏肓的身体

风裹着凉意，往衣领里钻

像他从前，总替我掖紧的衫

登高的路，我走得很慢

怕踩碎了

他残留在石阶上的那丁点温暖

茱萸在鬓边，笑容却枯萎了

原来有些牵挂，比霜更冷

比岁月更长

4、咳

夜露，冷湿三更

父亲的一声轻咳

却能，惊出秋叶纷飞

我摸黑扯平被角

像试图去抚平岁月的褶皱

那三百多个与病魔抗争的日子

让他，瘦得比风还轻

而握在我掌心的药，却沉如星陨

像黑夜握住无法愈合的黎明

久久不能睡去

5、等风

秋叶黄透，闭眸

让阳光在中年的风衣上沉淀

风未动，落叶悬着问句

附着在呼吸的频率上，共振

风来，叶落。像归还了

那些本就不属于我的固执和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