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梁苏是一个新开发的旅游风景区,包括森林,山脉,古村落等观赏景点。最近松山区开辟了一条由市区到景区的旅游线路,据说路途的风光可以与那著名的“最美的北疆风景大道”相媲美。十月,是北方最美的季节,也是大乌梁苏沿途山水树木最为绚烂的时候,按耐不住悸动的心,驱车上路了。
1、 路上的风景
一场秋雨,一夜轻霜,将塞外的秋天送进了更深处。道路两边的树木的叶子变得金黄、殷红,在风中飘飘洒洒。车轮碾压在散落在路面上的落叶,似乎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而道路两侧的落叶被车轮旋起来,呼啸着涌向空中,又纷纷落下。暗绿的,火红的,金黄的,暗绿染着金黄,金黄渗出殷红,殷红里面又印染着一丝丝的黄一点点的红,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秋叶就像一只只折翼的蝴蝶,静静安卧在车后面的马路上。像是疲倦了,像是满足了,像是等待一场更加浩大的升腾、飘落,然后归于沉寂。
来年,这些归于尘埃的秋叶,还会重新绽放于枝头吗?
路两边的田野,粮食被收走了,野草枯萎了,显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地秸秆。山坡是燃烧着的杏树、枫树,深深浅浅的红,远远近近的燃烧,从山脚一直席卷到山顶,将天空都燎亮了。那些杏树、枫树都不算高大,粗矮的干,生出一些虬枝斜叉来,层层叠叠的叶子,被秋霜点燃了,呼啦啦燃烧起来,像一支支燃烧的火把。那些杏树、枫树就将一支支火把举过头顶,迎着风向山顶奔跑。
秋风一阵阵袭来,火苗吹离了火把,一枚枚飘落,成了绝美的秋叶。
山路崎岖盘旋,树木掩映迷离,车辆无声穿行,一幅幅画面徐徐打开。
拐过一个山脚,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地上停满了各种车辆。我们找了一个车位,将车停好,下车,看过去。这是一个类似观景台的地方,路南紧靠着山脚。山脚下一层层白桦树,顺着山坡,苍苍凉凉过去,深红浅黄,将天空遮住了。路北开阔了许多,青石漫地,野草茵茵。远处是一处建筑,亭台水榭,勾连错落,循环往复。铺着木板的栈道,迂回曲折,伸向一片池水边上。池水清幽,清可见底。水池的底部和边沿处,都是石头砌成,嶙峋绝峨,高低错落。水池的边缘处,有杂树森森,光影斑驳。池水里面游鱼少许,却是成群结队,追逐着人的影子,捡拾游人抛下的食饵。再远处,是错错落落的岩石,像是被山洪冲刷而来,停在那里,一站就是数百几千年。池水的源头是一泓山泉,隐隐约约从远山的乱石中间闪烁而来,最终成就了这一一个景观。想来,这处景观的建设者是读过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的。是啊,凡读过书的人,谁不知道《小石潭记》呢?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只不过,此时游人的心境,与柳宗元那时,全然不同了。
游人往来,有的抛出食饵,与游鱼相乐;有人攀爬到那些岩石上面,拍照留念;还有几个年轻人往远处的山坡爬去,慢慢隐于树木山石间。他们是要寻找消失在燕山深处那久远的胡人的箫鼓,燕人的声声击筑吗?还是隐约听见了那悲壮的歌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坐在亭台的回廊上,看廊柱那幅楹联。楹联不知镌刻于何时,亦不知出自于何人之手。字迹早已斑驳,辨识不清了。见我在摩挲观赏,也有人过来,看着楹联,念念有词。是一对夫妇,男人儒雅,女人柔美,打眼一看,就不似我们北方人的粗旷与豪放。攀谈之下,知道夫妻俩是从江南烟雨一路过来,来到塞外,要到草原去。
话题转回到楹联上,我们反复揣摩,斟酌,似乎才明了了上联的内容“草长莺飞大美乌梁苏。”下联无论怎么去辨识,猜测,还是没有定论,最终只得作罢。就像许多名胜古迹,许多名人镌刻,岁月之间,终会泯灭,终会让人遗憾。许多的事情就是这样,竭心竭力去追寻,去破译,结果还是会有遗憾。遗憾是生活的一部分,遗憾也是美的另一种形式。就像我们摩挲了半天斟酌了半天弄明白了半幅楹联的内容,又能如何呢?我们看着那些斑驳的字迹,不禁有些莞尔。“草长莺飞大美乌梁苏。”应景倒是应景了,楹联该有的蕴藉隽永呢?写不出宋词那样的典雅,至少也应该有元曲的慷慨苍凉吧。
这里只是风景大道的一个驿站,一幅绝美画卷的一个点缀而已,有此一个供游人稍事歇息,驻足观赏的一处景致,已经足矣。又何必去苛求?更不必耿耿于怀了。那夫妻俩驾驶着车辆向草原进发了,我们重新钻进一片秋色里,继续剩下的旅程。
2、
盔甲山,古村落
山路被秋色包裹着,浓的化不开,到处都是秋光秋色还有秋天特有的味道。我们就在秋意蔓延的山路七拐八拐迂回穿行。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路上耸立一座高大的木制牌坊,路口还有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盔甲山古村落”几个大字。停车,商量了一番,决定拐进村里去看一看。
秋树在路两旁站成了密密实实的篱笆墙,树的枝叶遮住了天空,路面是一层层斑斑驳驳的光影铺展开来,真实而虚幻。渐渐的,前面宽敞起来,明亮起来,路边有了菜畦,有了房屋。
我们在一座房子前面停下,想打听一下前面的情况。走近一看,院门紧锁着,锈迹斑驳。院墙有地方已经坍塌了,房子的窗户蒙着塑料布,被风刮着,呼呼啦啦响。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正愣神之间,有一只野兔突然从墙豁跳出来,一纵身,又钻进树林里去了。估计附近没有人家了,便继续前行。向前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面终于看见了一个村子,路也到了尽头。
这是一个修建在山坡下的村庄,大约二十几户人家,高低错落在山坡上,掩映于树木间。村子中间一个不大宽敞的小广场,铺着青石板,顺着山坡展开。几条村子的小路,以小广场为中心,辐射过去,串联起了几条街道,二十几户人家。街道很安静,就像画在画里面。广场左边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走出一个小姑娘,我们过去想问问情况。小姑娘见我们走近,急忙转身向外面走去,转眼间就隐入树林,不见了人影。我们只能顺着村子里的小路溜达,看看能不能找人问问这古村落,这盔甲山到底什么状况。在第二条街看见了一户敞开大门的人家,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我们赶紧过去打招呼,走进院子。看见我们,院子里的人抬起头,看向我们,似乎有些意外。
古村落应该是为乡村旅游打造的产品,在这样旅游的黄金季节,不是应该有很多的人来吗?看院子里几个人的表情,这里应该很久没有外人来了。院子里停着一辆车,三个人,女人正蹲在菜畦侍弄青菜,男人则站在那里抽烟,唠嗑。我们提出了疑问,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笑了笑,那笑容里面似乎有些苦涩。不错,这个村子正是在振兴乡村旅游的大背景下打造出来的古村落,也是投入了重金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向远处的山峰,还有空空荡荡的村子。原本是想背靠盔甲山,还有这里的森林资源,打造这样一个古村落的项目,给这个深山里村子创造一些经济效益。哪成想……男人不说话了,女人站起来,眼里已经有了盈盈的泪水。
不用多什么,我们也明白了眼前几个人的身份。
男人看起来精明强干,女人肤白貌美,身姿妖娆,不是不得已的苦衷,怎会窝在这样一个深山密林的小山村呢?我们退出那个院子,心情有几分压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话是不错,可是从投资的角度来看,向来是收益与风险并存,从来就不会有稳赚不赔的事情。古色古香的建筑,街灯都一律古典的宫廷样式,小广场的显眼处,也有一个旅游路线图,标注着几个景点,可是,不用说像我们这样慕名而来的游客,就连村子里原住民的影子都难得一见。外面的人来了,看什么?
在村子转了一圈,既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古建筑,也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盔甲山,禁不住有些意绪阑珊了。好在秋色满眼,秋意正浓,秋光不错。
3、
大乌梁苏
大乌梁苏属于燕山山脉,有莽莽苍苍的松树林,还有亭亭玉立的白桦林,站在山顶瞭望塔看过去,满眼苍翠,浩浩荡荡。
山的这边,属于赤峰市。山的那边,就是河北的围场县了。
为了观光方便,当地政府特地从山下修一条泊油路蜿蜒到山顶,一直到达顶峰的烽火台。山下很远处一个村子修建了一个停车场,当地村民农闲的时候就摆摊售卖一些当地的土特产,蘑菇,榛子,松子之类。外地人来了,就将车辆停在停车场,各处转转,买一些干果,或者在农家吃一顿农家饭,然后上山。我们则直接上山,沿着盘旋山路,在森林里走走停停,或者将车停在路边宽敞处,钻进树林,步行到山顶。
树木以松树为主,间或有一片片白桦树,榆树,山杏树等。树林原生态保持得很好,没有人为的痕迹。我们一边行走,一边躲避着脚下那些蒿草,藤蔓的牵绊,走的很慢。阳光从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洒在树林里,斑斑驳驳虚虚实实,就像走在光与影的世界里。有地方树木稀疏了,阳光就一束一束打下来,像五彩光束,亮得耀眼。那些花儿,在光影里摇摇曳曳,炫出红的或者黄的幻影,引来翩翩蝴蝶,上下翻飞。蝴蝶就是森林里带着羽翼的花朵,五色斑斓,在树枝间,草尖上震颤着羽翼,以弥补那些一春一秋未曾孕育出花朵的草木的缺憾。
这个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有遗憾,好在有可以弥补的。或许这就是大自然,这就是生物多样化的选择。
我们小心翼翼行走,绕过那些尚在绽放的花花草草,尽量不去践踏或者打扰,给它们以空间和时间,享受着时日不多的秋光。秋天了,开花的开花了,枯萎的枯萎了,凋零的凋零了,无论结果与否,都是一春一秋,都是一生一世。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价值的生命。
一只野鸡从草丛里冲出来,披一身灿烂的阳光,拍着宽大的翅膀,飞向远方,瞬间不见了踪影。野鸡拍打翅膀的声响,惊扰了潜伏在草丛里的几只野兔,它们惊恐地四下逡巡,一纵一纵,转眼之间就钻进了更深的蒿草里。松鼠高举蓬松的尾巴,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这些闯入者,一不小心,那些刚刚成熟的松果啪啪掉落下来,返到吓了自己一跳,几个纵身,逃到密林深处去了。
山顶停满了从山下驶来的车辆,人们三三两两在山巅游荡。最高处是一个木头搭建起来的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四周的景观。
我们当风而立,纵目远望。远山,田畴,树木尽收眼底。这边的山脉被郁郁苍苍的树木覆盖,坡缓而苍翠。那边,是起伏的山脉,峥嵘的山峰,绝峨的岩石,风光与这边大不相同。不知是地理的原因还是气候的原因,内蒙与河北交界的地方,总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茅荆坝,山那边的河北,这边是内蒙,这边就是森林,是徐缓的山地。而那边则是险峻的山峰,深壑大谷,里面是无限风光。这里也是。同样是燕山山脉,从燕赵大地行走到这里,坡度缓了,山石也渐渐被黄土所覆盖。再往北,山不见了,茫茫草原,风吹草动,羌笛悠悠了。
大乌梁苏,并不是一座山,一个村子的名称,是一条川,是一个未来的风景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