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百花艳,心情也美美的,趁着大太阳,把储物间的被褥晾晒一下吧。几套被子从橱子里抱出来,忽然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件儿子小时候的棉衣。
这件身长刚足一尺的小棉袄,萌的让人心动。把小棉袄抱在胸前,是那么贴心,那么温暖,细细密密的针脚,让我立时想起了母亲戴着顶针做棉衣的情景,画面来的是那么真切实在。
铜或铁制成的顶针上布满小坑,小时候看它戴在母亲的手指上,倒像一件首饰。每年严冬过去,天气暖和了,母亲都会为我们拆洗被褥。那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母亲缝被子,把地面打扫干净,铺上一张凉席,再把雪白的被里在凉席上铺平整,然后把棉花套铺上。棉花套哪里薄了,哪里滚压成了一个厚饼,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厚饼处,母亲轻轻把它们弹开,揪下多余的棉花补到薄的角落。这样,棉花套被母亲的巧手絮得均匀又蓬松如初后,再盖上一块五彩的被面。用白的被里包住被面,母亲就戴上顶针开始缝起来。
至今还清晰地记着,缝衣针被顶针顶进棉花里,又从距离寸数长的棉花里再钻出来,带着长长的线,又一次被母亲的顶针扎进棉花里。缝得多了,针尖变钝,母亲微微低下头,右手拿着针尖在自己的头上来回蹭几下,原来头皮就是母亲的天然“磨针石”。有时母亲会轻轻转动一下顶针,可能是为了缓解指头上的压痕吧。淘气的我趁势从母亲的手上抢过温乎乎的顶针,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倒有一种戴金戒指的神气。母亲笑叹着,从针线包里摸出另一枚顶针,继续缝被子。
母亲戴着顶针给奶奶做过新被褥,给我们姊妹做棉衣,还给孙子们做过“虎头鞋”。
犹记得母亲先把一些碎布头用浆糊打好袼褙,再照着鞋样子裁剪好,把一块深褐色绸子布糊在上面,然后把剪好的纸眼睛、纸鼻子、纸嘴巴贴在绸布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后就可以绣虎头了。在袼褙上绣花比在普通布上难度要大一点,这时针线神器——顶针,就又展现出了它的力量。黄丝线被顶针顶着绣出了耀武扬威的老虎眉毛;黑丝线绣出了环眼圆睁的虎眼;绿鼻子鼻孔外张,正“吭嗤吭嗤”地喷着气儿;大红嘴白牙齿,龇牙裂嘴,霸气外露;一个金丝线绣成的“王”字虎虎生威。我们家的五个小孩子在周岁时穿着母亲做的驱邪保平安的虎头鞋,不光走路稳当,还格外虎头虎脑,惹人喜爱。
儿子是八月出生的,九月里母亲就给宝宝做好了新棉衣、新棉被。遇见天气转冷时,儿子便早早被新棉衣新棉被裹进了“温柔乡”。可襁褓中的儿子哪知道姥姥做棉衣的辛苦,一泡屎尿,就把新裤袄污了个一塌糊涂。没法,自己学着拆洗吧。把母亲给的顶针套在右手中指上,烦躁的心竟缓缓平静下来。
想着母亲给我们做棉衣的样子,顺着棉袄的轮廓,沿衣边向里一寸处缝起一溜线;然后在棉衣的前片、后片、袖子处,分别隔上几公分再缝上一溜线,那样棉花就和棉布就浑然一体了;剩下的就是合衣边、合袖边、上领子了。而这一切在顶针的助力下,不费劲就完成了。
这个母亲用过的顶针,似乎有魔力,把母亲的心灵手巧悄悄地输送到了我的手指上。戴着这个顶针,给儿子拆洗棉衣棉裤,给儿子做小被子,也给自己做过新被褥,还给父亲做过棉背心呢。就连母亲看着我的针线活都赞不绝口。
写着写着,一时兴起,又摸出顶针戴在右手中指上,顶针竟闪闪发光比我的金戒指还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