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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书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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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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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种

                    麦种

 

      寒露已过,乡野间便热闹起来。拖拉机唱着欢歌,载着犁铧扎进土地,翻出一排排匀称的土花;旋耕耙紧随其后,将广袤田野梳理得平平整整,横看竖看都是道浸着诗意的风景。最后是播种机登场,把丰收的希望,悄悄埋进泥土的芬芳里。风里裹着深沉的秋意,我的思绪,也跟着飘回了从前。

 

     家乡的麦种,总在秋收后拉开序幕。那时,父亲会先用钢叉,把粪坑里沤了一整年的粪撩到坑外,再用架子车一趟趟拉去田里,卸成一小堆一小堆。放学后的我,常攥着根绳子系在车把上,帮父亲拉捎。那几天,母亲总会炕些油馍,算是给父亲的慰劳。

      到了犁地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先用铁掀把粪堆撒匀,再撒上一袋化肥。为了方便耕田,爷爷和两个兄弟凑钱买了两头耕牛。平时各家凑上麦秸、玉米秆、青草,再加上麦麸、玉米糁当草料,把牛交给懂饲养技术的三爷照料。三爷在生产队时就是牛倌,积攒下了丰富的养牛经验和耕作技能。三爷把家里的牛养得膘肥体壮,浑身是劲;三爷更是犁地的好把式。他天不亮就起床,先给牛添草饮水。吃过早饭,四爷把犁耙搬上拖车,套上牛,拉着去田里犁地。到了地头,四爷停好拖车,卸下犁耙,套上牛儿拉着犁。一声“驾”,牛便迈着矫健的步子往前冲,犁铧深深扎进土里,翻出一层层土花,三爷还不时轻轻喊着“哒哒”“咧咧”的号子,犁出来的垄沟直得像用尺子量过一般。父亲、母亲和叔叔婶婶们,拿着耙子在后面打土坷垃,边干边说笑,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来年丰景的期盼。

      三爷耙地的样子,我至今记得清楚——那叫一个潇洒。他双腿错开站在耙框上,一只手扬着鞭子,另一只手轻轻拽着牛缰绳,嘴里喊着“呦喂”,牛便卖力地往前跑。刚翻出的土花,转眼间就被耙得平平整整。两三遍下来,整块地像用梳子梳过似的,连个小土坷垃都少见。我站在地头,盯着三爷策牛扬鞭的神气劲儿,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啥时候我也能这么能干就好了!

 

      最热闹的,还要数耩麦的时候。爷爷是摇耧的好手,耩得深浅均匀,麦子发芽快、出苗齐,这活儿非他莫属。父亲驾着耧辕,母亲和堂兄弟、妯娌们攥着绳子在前头拉。不管年轻人们走得多快,爷爷总能快步把耧摇得“叮当”响;父亲把辕把得稳,耩出的麦垄,一条比一条直。忙归忙,叔叔婶婶们还不忘打趣说笑,所有的劳累都在这清脆的笑声里消散。

 

    种完麦子,往往还没到霜降。播下的种子没几天,就从土里探出头来——嫩绿的叶子起初像细针,沾着晨露一天天长大,十来天就密密匝匝铺在田里,像张巨大的绿毯,把大地衬得生机勃勃,成了深秋里最亮眼的风景。

 

  等进了冬月,一场瑞雪落下,给麦子盖了层厚棉被。老辈人说“小麦冬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话里,藏着最实在的丰年期盼。

 

      如今又到寒露,三位爷爷已离世多年,父亲和母亲也过了七十,叔叔婶婶们也不再年轻。田里再也见不到当年种麦的热闹劲儿,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机械,三两天就能把麦子种完。可我总念着从前的日子——为啥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民以食为天,播下麦种,就是播下了来年的希望。这希望里,藏着家人的温度,也藏着土地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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