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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杰•索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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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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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杰·索木东2025年发表诗歌自选10首

 

 

是在翻过那座高处的险峰时

看到这枚龙胆草的——

碎小,细微,三朵为簇

斜靠在几块覆满旧尘的石头旁

仿佛两个歇脚的旅人,互不干扰

没有打探,更没有互敬一支客套的烟卷

垭口这面是暖和的。没有疾风和残雪

没有攀爬中,胸腔内激烈的风暴和不平

以及,翻越者历涉万壑的疲倦与轻松

这一簇蓝色的火苗,贴地而生

甚至没有,微风轻拂的摇曳和跳动

仿佛人世间,源于泥土的那些俚语

平淡,无奇,默然而立

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闪了闪

生命中最微弱的光芒

 

原刊于《百柳》2025年第3

 

 

河西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落在了河西

一场接一场的风,吹空了整个西域

千里祁连横亘在灰色的天空下

白了头的样子,像极了沧桑的往昔

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左手叫牧场,右手叫戈壁

 

再往高处走,就是雪域青藏

再往远处走便是没有尽头的西方

想起那些年漫游西域大地

葡萄熟了,棉花熟了,沙砾也熟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

短得不能再短的秋日

 

说到秋日,所有的天和地

就都显得空旷。说起村庄

总让我们感到无可名状的惆怅

——众声鼎沸的人间

能普度众生,却普度不了

一缕乡愁,半个长夜

和薄如轻雪的这轮月亮

 

原刊于《当代·诗歌》2025年第2

 

 

挽歌

 

在北方短暂的春日里

竭尽全力,试图拉长一分

花好和月圆。可是依旧不能

那么厚实的土地,在积雪消融之后

都会化成松软的陷阱。那么多

荒废的光阴,甚至会让我怀疑

自己五十多岁的生命

 

那么,来吧!——

有化为泥土的骨殖,有健在人世的亲人

有洒在窗台之上的细雨和微风

这些,都足以让我们深信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仍旧会有

沉睡者,无缘得见的大光明

 

原刊于《当代·诗歌》2025年第2

 

 

雪夜

 

枯叶落尽,大地硬朗起来

所有的柔软都揽入怀中

仔仔细细地整理一些老物件

整理这些亲人们远行前

留下来的旧时光

 

门扉虚掩,此室为大——

烧一炉柴火,最好是紫桦

或者青冈,劈开会有清新的木香

用一枝油松点燃,光和亮

就会在这个人世稍微持久一点

 

让雪落下来。让整个冬天

继续安静下去。突兀的山梁

没有一丝风。天和地沉寂下来

隐蔽的兽收紧血管和眼神

 

梦到你的夜里,已经写不出

莲花般绽放的句子——

连骨头都能变重的后半生

又有什么能觉得轻盈?!

 

原刊于《鄂尔多斯》2025年第6

 

 

夕阳下的腾格里之二

 

寂静的暮色之下,高大的风车

也停止了转动。并未看到群鸟入林

惟有一池沉寂之水,在燃烧

割开的天空,倒映的树木

慢慢长大的冷水鱼苗

和刚刚发芽的羸弱的禾苗

 

这长在西域的粱和米啊!

斗慢慢指向甲位。小满就要到了

糜草渐枯,苦菜日盛,北方的麦子

也要从关中一代开始熟了起来

想起那些曾经歉收的日子

这一截麦芒,深藏在骨头缝里

这辈子恐怕是取不出来了

 

用眼睛和镜头记录下来的旅程

越积越多。慢慢就多了倦怠

徒有一副空乏之躯,苍迈之心

和逐渐干涸起来的不平之笔

我书写不了温润,也记录不下苦难

——多像这夕阳下的腾格里!

 

原刊于《黄河文学》20257

 

 

谷雨,遂想起

 

风从南国吹来,带着燥热的气息

海的平静,汹涌,和腥味十足的不安

 

在冰雪渐融的泥土里

高原上的人们,敞开襟怀

开始了又一年的开犁仪式——

奋蹄的犏牛如梦初醒,披红挂彩

如弓的后背,残存着整整一个冬季

结下的锈毛和粗重的呼吸

 

布谷鸟时断时续的啼鸣里

山桃谢了,野杏谢了,酸涩的李子

也开始挤满疙疙瘩瘩的日子

沉寂的北方大地,突然就有了

乍暖还寒的生机

 

春光短促,已然接近尾声

人世漫长,尚未竭尽全力

 

原刊于《贡嘎山》(汉文版)2025年第4

 

 

芒种贴

 

石头磨砺着刀子,牛羊磨砺着草地

种子还在土里面发芽。已经有人

一遍遍敲响,收割的铜锣

 

缺雨少水的北方,大地依旧

裸露着疲惫的苍莽。未出苗的田垄

初夏和晚秋,差不多是一个颜色

 

三十多年了。日夜守着

这条蠕动的大河。为什么还会

在夜半时分,一直感觉干涸?

 

原刊于《中国校园文学》20259月(青春号)

 

 

小暑帖

 

夜晚绽放的花朵是短暂的美好

梦魇般的现实,曝晒在阳光下

会有氤氲和疼痛。没有在荒漠

和海上行走过的人,永远不会相信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蜃楼与海市

 

有人在用缤纷的气泡装饰天空

有人把鲜艳的罪孽

揉进孩子们的童年和梦

贪婪者,贪恋着恶念和残忍

抄袭者开始誊录那段未醒的梦

 

夜晚绽放的花朵是短暂的美好

暴风骤雨都已熟视无睹

——唯愿心怀善念的人

早早醒来,伸手承接

暗夜和白昼之间的清露

 

原刊于《中国校园文学》20259月青春号

 

 

年关

 

春天来临之前,往河西走了走

光打在乌鞘岭,祁连山,和马牙雪山

逐渐缩短的冰舌上。千里戈壁

残雪尚存,浅赭色的大地

一些生命之外的东西,悄然游走

 

霓虹和烟火,又将点亮

盛世的天空。落尘和积灰

无法一一除尽。旅居者,和归乡的人

已经没有几个,能够准确记得

略显古老的仪轨了。堆满案头的

是越来越琐碎的光阴

 

春天来临之前,往河西走了走

广袤的西北,大地依旧是干涸的

——你我颠沛半生,渐知天命

这一年,去过的地方是多了一些

见到的亲人和朋友,又少了几个

 

原刊于《诗选刊》2025年第10

 

 

空中花

 

沿着海岸线走,尽力绕开

砂砾,虫豸,贝壳和人群

整个人间沉睡在一则谎言里

石头开着花。灯次第亮了起来

塞满窗口的钢铁,开始喧嚣

 

狮子是隐喻。充满开示的名字

代表着无畏,勇猛,智慧和精进

鱼翔浅底,果真就能畅通无碍吗?

——狮头和鱼尾都来自天际

无根之水,来自天际

 

有人说心灯灭了,有人说夜晚来了

大地上还有炮火和杀戮

行走在高处,更会心悸于

脚下的每一片虚空

 

原刊于《青海湖》2025年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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