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赵树理“读”什么？

        赵树理（1906—1970），人民作家、文艺作家、中国著名作家、中国享有盛名的小说家、”语言艺术的大师“。

赵树理是我国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存在，是研究我国现当代文学绕不开的一堵高墙。他的独特，以其文学作品的广泛传播成为“可能是共产党地区除了毛泽东、朱德之外最出名的人了”，让一些对他的文学作品不屑一顾的文学研究者无所适从；他的高墙，以其通俗化和政治性成为解放区乃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文艺的“方向”，让一些对他的文学成就轻蔑鄙薄的文学创作者难以企及。

重读赵树理，首先要读其的人民性。

一是读他为了人民的人民性。任何文学作品都是意识形态的表现，超意识形态的文学作品是不存在的。“他（赵树理）写作的动机和目的，都是为了群众的，为了战斗的，为了提出与解决某些问题的。”他的作品始终在关注农村、关心农民，从开创大众化文学典范的《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到描写晋东南人民抗日战争前后不同面貌的《李家庄的变迁》《福贵》，从与彭德怀不谋而合地上万言书到凿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农村反腐戏剧先河的《十里店》，无不彰显着一个人民作家为人民鼓与呼的高尚情操，无不彰显着一个知识分子直言进谏的铮铮铁骨。

二是读他热爱人民的人民性。赵树理笔下的人民群众都是非常可爱、让人喜欢的，包括糊涂涂、常有理、二诸葛、三仙姑等思想落后的人民群众，给人更多得也是笑意而非恨意。以福贵和阿Q为例，他们都是旧社会的“二流子”。鲁迅笔下的阿Q，虽有精神胜利法作支撑，但最终被处死，让人恨其不争；赵树理笔下的福贵，在中国共产党改造下，最终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让人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希望。他以平视的眼睛，真实地记录了中国农民在旧制度下的苦难，生动地展示了中国农民在新社会翻身解放后的生活。

重读赵树理，其次要读其的民间性。

一是读他文学语言的民间性。赵树理从小在祖父赵中正的教导下识字读书，诵读《三字经》《百家姓》等。上私塾时先生所教《四书》号称能倒背如流，高小时门门课程在年级数一数二，在山西省立第四师范时饱读诗书。文学底蕴深厚，文字功底了得。他早期的几篇文学作品，欧化语非常浓厚。“太阳早已失却了踪迹，——但也断不定它是隐在云里，还是隐在尘里。”（见1929年发表的《悔》）“夕阳西斜，天空轻轻地抹了彩霞。湖畔的芦荻，像新拭了的列在架子上的刀枪；青翠的小草，仿佛刚刚浴罢。雨珠留在草木叶上，被夕阳照得莹莹闪烁。”（见1930年发表的《白马的故事》）然而，群众却听不懂这样的语言，不愿意听这样的语言。因此，他摒弃华丽辞藻，力求用质朴鲜活的方言俚语，让识字的人能看懂、不识字的人能听懂。

他并不是不会写所谓高雅的文字，而是为了照顾当时的大多数而不屑于玩高雅的文字。

二是读他叙事形式的民间性。赵树理从小接受了民间文化熏陶，汲取了丰富的民间艺术素养，滋养了朴素的乡土情结，为他坚持民间立场，“以农民的感情，用农民的语言，写农民的故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赵树理讲：“群众爱听故事，咱就增强故事性；爱听连贯的，咱就不要因为讲求剪裁把故事割断了。”“其实，我过去所写的小说如《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等里面，不仅没有单独的心理描写，连单独的一般描写也没有。这也是为了照顾农民读者。因为农民读者不习惯读单独的描写文字，你要是写几页风景，他们怕你在写什么地理书哩！”因此，赵树理采用自己熟悉的民间文学的形式，在民间艺术的海洋里自由翱翔和驰骋，文学创作上如鱼得水，欢快流畅，非常符合老百姓的审美习惯，作品深受老百姓的欢迎和喜爱。

重读赵树理，还需要读其的社会性。

一是读他成为文艺政治方向的社会性。赵树理用通俗易懂的文字、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民间文艺形式，在抗日战争时期创作了大量文艺作品，在宣传抗日、坚定民众抗战到底和抗战必胜信念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如《万象楼》是反对封建迷信的，《小二黑结婚》是反对包办婚姻的，其独特新颖的大众化风格，成为体现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提出的文艺路线的典范、一种新型文学方向的代表。1947年7月25至8月10日，赵树理出席晋冀鲁豫边区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在会上介绍了自己的创作过程。大会对他的作品进行了讨论，边区文联主席陈荒煤提出《向赵树理方向迈进》，从此，赵树理方向成为解放区文学创作的方向，对二十世纪中叶的中国文学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二是读他专注农村农民写作的社会性。赵树理的作品地方色彩鲜明、乡土气息浓厚、语言新鲜活泼，真实再现了二十世纪中叶我国农村的历史性变革，成功塑造了我国农村各式独特的人物形象，被誉为描写农村生活的“铁笔”“圣手”。如《小二黑结婚》展现了抗日根据地农村青年为争取婚姻自由而进行的斗争，《李有才板话》揭示了解放区农村复杂的阶级斗争和政权建设问题，《三里湾》描写了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两个积极性的问题（一是个体经济的积极性，二是劳动互助的积极性），成为一面照见时代的明镜，为了解当时的社会历史提供了珍贵的文学样本。周扬曾这样评价他：“中国作家中真正熟悉农民、熟悉农村的，没有一个能超过赵树理。”

“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优秀的文学作品，从来都不是绞尽脑汁的奇思妙想，而是顺其自然的大道至简，最后的归宿都是质朴、自然和简洁。犹如绘画大师齐白石先生的画作，寥寥几笔，虫鱼花草活灵活现，妙趣横生。1950年，赵树理为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开幕写过一首诗：“古来数谁大，皇帝老祖宗。如今数谁大，工人众弟兄。世道一变化，根本不相同。还是这座庙，换了主人翁!”通俗易懂的短短四十个字，却表现出了翻天覆地的社会变革。

赵树理到群众中长期落户，在工作中认识人，笔下的二诸葛、三仙姑、李有才、吃不饱、小腿疼、糊涂涂、常有理等人物形象个性鲜明、栩栩如生，至今仍然在人民群众中口口相传，成为我国文学史上的经典；赵树理在群众的话海中汲取充分的营养，在经过充分的加工，作品中大众化、通俗化的语言富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被誉为“语言艺术的大师”；赵树理扎根于农村，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因此他的作品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长得是那么顺溜、自然……

赵树理是我国文学史上一个伟大而独特的存在，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让我们在重读赵树理中学习赵树理大众化的创作文风，传承赵树理实事求是的创作精神。

（本文为2025年4月23日在长治市文联主办的“重读赵树理”读书分享会和“赵树理作品诵读”活动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