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麻椒
几天前,和几个在外地干事的同乡在一家小馆碰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念叨起老家味道,饭馆老板搭话:“尝尝咱这稷山面麻椒?刚蒸好的,热乎着呢!”话音未落,邻桌两个老人就直摆手:“给咱这也上份,多放个辣椒面!”
面麻椒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用开水把面粉调成稀糊,搁些泡软的红薯粉条,撒点盐,再拌上辣椒面——至于放多少辣椒面,全看个人口味。调好后入锅中隔水蒸熟就行。早年间,村里人大锅蒸馍时,锅底常会蒸上这么一大盆。等馍蒸熟了,面麻椒也端了出来,趁热盛上一碗,把热馍掰成块泡进去,便是一顿饭。这面麻椒啊,就像咱庄稼人,看着寻常,吃起来却暖心暖胃。
过去日子紧,面麻椒也分三六九等。家境好些的,做面麻椒时,会加些香菇丝、木耳丝、蒜苗、豆腐丝,再撒点五香粉;家境一般的,最多加把粉条、搁点海带丝;最简素的,就只用面粉和辣椒面。那辣味里裹着面香,不过是给困苦寡淡的日子,多添了几分滋味。
小时候,我常吃祖母做的面麻椒。她做的面麻椒不稠不稀,拿捏得恰到好处。祖母搅面糊有诀窍:一手倒水,一手拿筷子顺时针转,转得胳膊发酸才停,说这样蒸出来的面糊不结块。粉条要提前用温水泡足三个时辰,泡到能掐断却还带点韧劲才好;海带得用清水淘洗好多遍,把细沙冲净,不然吃着硌牙。刚出锅时,看着像一大碗红白相间的浆糊,吃起来却软乎乎的——辣椒面的辣、海带的鲜、粉条的滑,全融在面香里,格外入味。
文友杨爱兰老师的母亲也是做面麻椒的高手。老人家做的面麻椒里,会加些干茄子条、干豆角段,添了这些食材,就得精准拿捏添水的多少,全凭她多年的经验来定。水少了,就成了稠稠的一坨;水多了,又会淀清,吃着寡淡。尤其她会加些泡开的地软,那鲜味绝了。
在饥荒年代,面麻椒是一家人糊口神器,既当菜又当饭。而今,它化身“忆苦思甜菜”,游子归乡,山珍海味不如一句“咥碗面麻椒”,吃得再饱,也要为这口别具风味鲜香四溢的面麻椒腾出空间。
“三月初三春正暖,板枣树下支锅碗,麻椒拌面拌三拌,辣中带麻舌头颤,蹲在门口吞三碗!”这首名为《面麻椒》的老歌谣流传于后稷故里,流淌在稷山人的味觉深处。
搅的是面糊,蒸的是人生。不起眼的一碗面麻椒,盛满了稷邑大地的岁月故事与人间烟火。它以醇厚辛香的麻椒为魂,将古老的面食技艺与地域风情融为一体,成了很多饭馆的招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