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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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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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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路

大河就叫大河,至于它是跟谁相比较得来的这么个宏伟的名字,没有谁能准确溯其源。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大河的名字名副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河自西向东八百里,起源于比马甲山头舅舅家更远的山与山之间。

每次过年去拜舅舅,我和母亲一路沿着大河沿畔,在似路又不是确切的路的羊肠小道上紧赶慢赶,跋山涉水一个多钟头才能到。到时我两腿发软,浑身疲惫,但在一两年才见一面的舅舅们面前,又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自如躺倒就睡,我几乎要坍塌的身体内胆怯激动的心脏总是像即将破土而出的土拨鼠。

这种激动从我艰难地爬上大河河沿,站在马甲山头看到三舅家的庄子的时候开始,一直持续到离开的时候下到河湾里,将马甲山头的人家全部湮没在后脑勺之后。

所以,对于大河的发源处,站在马家山头能清晰地看到的地方,几十年来,在我每次离它最近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想起要探其究竟。

不光是大河的起源,对我来说是个密。马家山头的舅舅们,对我来说也是个密。

第一次去拜舅舅,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大概两三岁或者四五岁,我知道了母亲的几个兄弟,我叫他们舅舅。他们脸上胡子拉碴,个个脸色黢黑,大舅烟不离手稍微靠近就能闻到浓烈的烟味,而且他好张牙舞爪地抓小孩。我最庆幸的是,我没有被我的任何一位舅舅抓住,所以我在马家山头担心的被吃掉而再也回不了家的担心是我童年最早的害怕和一同产生的此生最早的感恩。

当然,当时感恩的肯定不是舅舅们的手下留情,我回家的时候,一路感念神佛保佑。

母亲追在我的屁股后面问“尕崽,你回家倒是麻溜,不乏么,走得这么快?”

我着急于逃离可怕的马家山头,当然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诉诸于母亲,舅舅们是她的亲兄弟,在马家山头甚至这一路上,母亲还是不是家里那个慈爱的母亲我只能靠在前面奔跑几步停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头窥探端倪,至始至终没有发现母亲有任何变异的迹象,至始至终我也没有回答母亲一句话。

长大一些后,再去拜舅舅,还是隔一两年,有时候是三五年。

我的舅舅又多了几个,以前不知道三舅爷、四舅爷家也都有舅舅。直到高中毕业,父亲破天荒地将我们拜舅舅的礼当从饼干换成瓶装的白酒,还是带盒的尤其上档次的白酒,一瓶二十来元,父亲一次花掉两百多,实属罕见。虚荣心所使让我和弟弟兴高采烈地背起酒箱趾高气昂地出发奔马家山头而去,行至没多远,三整箱酒早已压得我们喘不过起来。

“哪来这么多舅舅,以往浪舅舅没这么吃力啊?”我们不断地发起牢骚。我们同时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以往的饼干显轻,也忘记了以往有母亲陪伴,她不舍得我们肩扛手挑,所有的东西都挂在她一个人身上。

我们艰难地搬着箱子上了河畔,我俩实在累瘫。还好父亲赶早电话通报过东方的两位外甥扛着大礼来拜舅舅的事情,早有舅舅家的表兄们拉着平板车在等待。

礼当终于平安地到了马家山头,到了逐门逐户送礼拜舅舅的时候,这对我们两兄弟来说才是最难的环节。因为“走得过于勤快”的缘故,我们两个外甥都认不得全自己的舅舅们。

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央求三舅家尕表兄带着我们弟兄登门拜访,介绍我们认识自己的舅舅。

舅舅们倒是宽宏大量,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两位外甥倒及其宽容,一顿顿好生招待。我们离开的时候,吃撑得行路困难,腰间的口袋里也多了五元、十元的压岁钱,腹中的鱼肉、袋中的钱银,一路叮当作响,难掩我们的兴奋愉悦,这是一次成功的拜舅舅之行。

在外地读书的几年,也是自己最沉闷的几年,懒得到处转悠,连同宗的叔父伯婶家都无心去,去姥姥家的计划一再泡汤,母亲置办一些简单轻便的礼当打包成一袋,又代替我们拜舅舅踏上走访亲兄弟的路程。

两年前,再次见到舅舅们的时候,尕哥再次为我介绍自己的舅舅,我无地自容。

去马家山头大河两岸的小路坍塌的已经无从寻觅,早有盘山而绕的水泥路代替。小时候红色的硬塑料袋包装的饼干再也见不到,各种包装精美的白酒躺在后备箱里。在河坡上往上爬的时候我最喜欢听母亲背包里饼干袋咔嚓咔嚓的响动,现在坐在安静的驾驶室里往目的地走的时候久违的胆怯离大河越远来得越猛烈。

实际只有二十里之遥的大河,总给人以八百里的错觉,以前是因为自己年少的缘故,现如今是因为什么呢?

2025.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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