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漫步(散文)
孙原林
午后,日光薄淡,我这退休闲人,又晃到了龙潭大桥东侧的江堤。霜降才过,天儿到底是凉了,那太阳虽悬在半空,却像个没了火气的老头儿,没多少热乎气儿。
昨夜下了薄霜,今儿个经太阳一照,大多化了去。就那背阴处的草根边儿,还留着些湿漉漉的印子,像大地偷偷抹过泪似的。
松花江安安静静地流着,水面上的雾气早散干净了。对岸的楼群清清楚楚地立着,可又好像隔着层薄纱,虚虚实实的,跟画儿似的。江水绿得发墨,又带点儿青灰,深沉沉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年月的事儿。
我顺着堤岸溜达着,瞧见草坡上有俩挖菜的女人。我这人呐,就爱瞎打听,就凑到那个戴白帽子的跟前,客客气气地问:“妹子,您挖的这是啥菜呀?”她慢慢直起腰,拿眼上下打量我,那眼神儿,跟防贼似的。打量完了,也不搭话,默默走到她同伴身边去了。我也没恼,又追过去问:“这菜能拿回家吃不?”她突然就不耐烦了,大声说:“问这么多干啥!”我瞅见她帽檐儿底下全是汗珠子,估摸着是挖菜累坏了,脾气也跟着急了。
我有点没趣儿,就接着往前走。没多远,又碰到个拎着野菜的女人。她那塑料袋里的野菜,嫩生生、绿莹莹的,看着就招人稀罕。她像是看出我心里的好奇,笑着把袋子打开给我看,说:“这是婆婆丁跟荠荠菜,虽说这会儿稍微老了点儿,可焯了水蘸酱吃正合适,还能清火呢。”我跟她唠了几句,问她大热天儿出来挖菜累不。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笑眯眯地说:“等会儿就去那儿歇着,习惯了。出来挖挖菜,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咯。”
同样是挖菜的,这脾性可差远了。一个冷得像块冰,一个热乎得像团火。这人跟人呐,就跟天上的云彩似的,各有各的样儿。
再往前走,就瞧见那个老钓鱼的了。他还是守在老地方,不过挪到有太阳的堤岸边儿了。他敞着军大衣,毡帽往后推了推,脸让太阳晒得红扑扑的,那模样,专注得很。四五根钓竿斜斜地戳向江心,鱼线在风里轻轻晃悠,跟小孩子荡秋千似的。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时不时瞟一眼鱼漂,跟这江堤、这江水,都融到一块儿去了,就像江堤上长出来的一样。
挖菜的女人和钓鱼的老头儿,都挑着一天里暖和点儿的时候,跑到这江堤上来,跟大自然要点儿零碎的好处。一个在荒草里头找吃食,一个在江面上等鱼儿上钩,各有各的盼头,各有各的乐子。
太阳慢慢往西斜了,午后的光变得软乎乎的,洒在江面上,波光一闪一闪的,像好多碎银子。对岸的楼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是时间留下的脚印。
钓鱼的老头儿开始收竿了。他不慌不忙地把钓竿一根一根收拾好,把渔具归置整齐,然后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腿儿,把敞开的大衣系上,顺着堤岸慢慢走了。他的背影越变越小,可他那专注钓鱼的样子,就跟刻在我心里似的。
我一个人站在江堤上,望着老头儿走的方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我兜里揣着手机呢,可没想着拍照,这些画面,比照片儿还清楚地印在我脑袋里。这江堤上的人和事儿,就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儿,平平淡淡里透着股子生活的味儿。
等我转身打算回家的时候,一阵小风刮过来,带着江水的腥气和泥土的香。我两手空空的,可心里头装得满满的。在这普普通通的午后,在这城市边上的江堤上,我瞅见了人们跟大自然、跟生活,紧紧地缠在一块儿。我就这么带着一肚子的想法,慢悠悠地往家走,盼着下回再来江堤,还能撞见些新鲜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