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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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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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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候日志(一)

今年秋天,华北的雨淅淅沥沥,像把夏天憋回去的泪水,迁移到秋天,絮絮叨叨,有未收的玉蜀黍湿漉漉的处在田野,像个淋雨晚归人。幸好,又放晴了几日,土是浸透的,免了洇地这项劳作,匆匆忙忙种上冬小麦后,一年的地里的活基本拉上帷幕。

冬在窸窸窣窣走来,家里给捎来白菜、红薯、芫荽等,顿清蔬盈屋。想起这些含泥带土的物件儿,仍存有母亲抚摸的指纹,每一次清洗这“亲情包裹”,我都小心翼翼。他们一个喜耕,一个喜读,家里弥漫着粮食、姜黄书页、草药的混合气息。阳台上,那只龟仍活泼好动,母亲虔诚在焰火上炒着自种的菜蔬,时间的轨迹已渗入腌肉的肌理,炒,炖,煮,都独有一种岁月的香气。

秋光不等人,说是红颜迟暮,却忽略了她的从容与庄严,即万物回归的仪式:有细乐,有泠雨涨满了秋池,想起西窗烛,将人类关于思念的古老情感,在中式的美学里,一寸一寸,俱付于灵魂燃烧的余烬。当然,秋也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英雄气,五代.关仝,秋山行旅图,唤醒人们沉睡的苍郁,走进山林,聆听大地之母的心跳及深情的叮咛,像对自己的孩子,告知他们要忍耐一下将来—冬的留白,掠过的寒气,蜇潜的长梦,春天的时节,我会重栖枝头,回到节令的序章,擂响生命的鼓点。

穿梭在云雾缭绕雪淞坠落的秋暮,太行的每棵树都在记录时间的漩涡,一眨眼,睫毛的轻颤间,都是斓曦的落叶,塞给你的古老的手写信,“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先行的哲人在警示金句里,喃喃自语……

五岳寨的雪下得茫然四顾,飞鸟投林,白茫茫的繁露严霜,压在四季的尾梢,若深入其中,你成为国画里的游动的墨点。

礼拜天在公园,在银杏大道,头顶阳光,看满园金黄跃动,或许是日头带走了燕子,为偏心而羞愧,所以,在华北,在太行,在中山国的故地,用金箔似的叶子缀满树梢,用山柿子的红灯点亮厅堂,拣一片叶子,像秋日的心脏,用大小2片对折,叶柄打个结儿,打开,便是植物界的梁祝,翩跹起舞,制造一个胜春潮的盛世。秋海棠的果子在故国的田野上,连成片,像去年那件淡紫色衣裳上的钮扣,想起那句“红了樱桃”,千万颗垂坠着,面朝大地,应嫌脂粉白,故染曲尘黄。黄的令人疑惑丛生,宛如进了腊梅林,白银的树干,千万盏密密匝匝举着的明亮小灯,照亮了秋的行程。

深秋像位故人,送别她,长亭共短亭,古人的与菊花对视,饯秋的时节,手抚渐寒的泥土,冬小麦已露头儿,蒙上一层绿雾,他们,有时在梦里与先人相遇,嘘寒问暖,顿有了寒衣节的血脉关怀。“天子迎冬于北郊”,在玄黑的长夜,无论布衣还是雅客,多藏纳于室内,杜甫在风怒号的破茅屋,呼号祈祷: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古时底层的人们,是多么忌惮冬呀!《红楼梦》里主要有三次被大雪覆盖。从刘姥姥口里的乡野弥漫→大观园的琉璃世界→田庄的收租,这雪搓棉扯絮,深已没足,像一张纸,一面镜,照出人世间荣枯浮沉。

冬有冬的来意。新收的白菜,清甜鲜绿,剥叶剥葱,当当当,案板响起,犹如远古敲砧声,包一顿猪肉白菜饺子吧,将人间烟火收纳八肺腑,就着芫荽.大蒜.醋汁,头冒缕缕热气,顿有了抵御冬的豪迈,路过的口袋公园,讶然发现迎春花也迷迷糊糊开了,顶着几个花骨朵;紫玉兰叶子落光后,又长出了毛茸茸的蓓蕾,白蝴蝶也跑出来遛弯了,真是十月还有小阳春呀!只怪阳光的被窝太暖,花草也开始提前早恋了。

羊汤,在这个时候也热闹起来。有一次,我在下班路过一家羊肉馆,羊,婴儿哭泣似的哀叫,个人心头发颤!唉,众生不易,愿珍惜盘中餐,碗中羹,那都是自然的悲慷馈赠!人类也应承载起生态文明的担子,多敬畏,播收有序,物阜人丰。

前几天,五点半左右的黄昏,看到了一块绚烂的云团,几道粉红的条状云,横亘深蓝天际,夜幕已渐渐收紧,这橙红黄粉渐变的云益发明亮,像个大灯罩,内部恍若火炬燃烧,上网一搜,原来是极光,太阳打了个喷嚏,呵呵。所以交接之际,更要把自己照顾好,想起小时候的棉花地,邻居家开的花坊,听着颇有诗意,其实是个棉絮飞入眼睛鼻孔的受罪活儿,劳作时,灯光昏暗,须戴着厚厚的口罩,出来像罩了一层蜘蛛网,但洁白的棉胎已吐去叶屑和棉籽,像一团云,做被子,棉衣,棉裤,手套……母亲做时都絮得厚厚的,身上像装了个暖炉,那是母爱给予的铠甲,虽然鼓鼓囊囊,像个大号的毛毛虫,但冬天的冰戈,已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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