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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桂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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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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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送我学飞行

又逢一年麦收时节,父亲打电话讲起麦子收成如何,又闲聊起村子里又有哪家孩子高考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努力,真是不容易。最后问起我明天飞哪里,飞行怎么样。临挂掉电话前再次叮嘱我一定要集中精力,好好飞行。

父亲的叮嘱,仿佛说了一次又一次。自我开始参加飞行训练以来,父亲好像是一个惦念着玩具的孩子一样,仿佛只有跟我叮嘱好,才等同于把玩具放好,他才能安下心来去忙其他事。

每年麦收时节,也基本上和高考同步。自我记事起,这时候,父母亲总会在茶余饭后聊起高考,聊起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虽然他们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在他们眼里看来,这和种地是一样的道理,你付出了多少,就会回报多少。父亲也常唠叨一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考入了大学,也逐渐一步步走出了山村,成为了乡亲眼里的“大学生”、“文化人”。

2017年,我正读大二,无意间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官网上看到了一则大学生“2+2”招飞信息。根据招飞简章的要求,我去了上海参加体检,后来又到南京参加笔试、面试、招飞复检和政审。招飞的不易,我并没有和父母讲过。面对很多同学都有父母陪同,我不仅没有优渥的家庭条件,没有显耀的家庭背景,甚至连自己一个人的路费和住宿费都捉襟见肘。而恰恰是如此的落差,内心的自尊心却愈发强烈,想着一定要尽全力去拼得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而我也真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坚持到了最后,在那个燥热不安的夏季,我终于等来了我的录取通知。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我成了乡亲眼里的“大明星”。

根据通知要求,飞行学院要召开飞行学生家长会。虽说内心希望父亲能送我去南京,也能让在土地上耕耘了大半辈子的父亲感到骄傲,但父亲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一口浓重的方言的样子又让我感到颜面尽失。父亲看出了我的纠结,推辞着各种理由,死活不愿和我一起去南京。可是随着开学的临近,再不订票就真的没法送我去上学了。虽有些纠结,但觉得父亲一直鼓励我去参加招飞,他应当获得属于勋功章的一半。就这样,我还是给父亲悄悄买上了车票,两人踏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

父亲为了送我,去买了新的衬衣和皮鞋,又特意去剪短了头发,以此显得板正精神些。用母亲的话说,“像个公家人”。经过一夜的舟车劳顿,早上七八点到了南京之后,父亲便扛着麻袋,拎着包,跟着我东奔西跑,办理入学手续。到了宿舍,一向粗犷的父亲替我把床铺整理得干净利索,又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一个农民在收获一个成长了盛夏的果实一般。直到下午,庄重的大礼堂陆陆续续坐满了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和学生。现场颁发通知书,我走下台阶,领到了录取通知书,上面印着一跃而起的飞机和南航的校徽。坐回座位后,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录取通知书拿到身前,用粗糙的、皲裂的手指挨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着录取通知书。“经公开选拔,择优录取你为飞行技术专业学生”。短短的两行字,是多少个日夜里的耕耘才得来的收获啊,我想,父亲比我更懂得这一切的来之不易。父亲不知是跟我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着,“不容易啊,不容易”。我说“先放档案袋里吧,别弄折了”,父亲虽有不舍,但还是把通知书放到了我的面前,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可是我分明看到了父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开完会后,没来得及陪父亲吃个饭,他便又去匆匆忙忙赶火车,离别时,父亲只是嘱咐了我一句,“好好飞”,便进了车站。父亲随我奔波了一夜才来到南京,当天都没有休息,又乘火车回去。我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我从航校结业、南航毕业、分配到青岛工作。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不再怕囊中羞涩而舍不得请父母吃顿饭。但是我却从未主动邀请过父母亲。实属有些惭愧。倒是父亲每次打电话总会问我飞行的事情,但是多余的话他也不说,怕问到不该问的事情上,基本上每次都会说一句“好好飞”,以掩盖他的担心。其实父亲看到有关飞行事故的新闻,会非常担心,但从没和我说起过。只是母亲偶尔会在电话里和我聊到父亲经常看天气预报,说哪里天气好,哪里下雨。其实我明白,他其实一直都在我身后,守望着起飞,见证着一路高飞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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