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游古镇

茶店镇在汉中市的西北端，是我老家一片风貌古朴、民风淳厚、经济原始的山区。这个秋天，我第一次来到这神秘的大山之中。

早就听说茶店有不少古人躲避战祸的山寨。仙人岩，就是一处名气较大、保存相对完整的古寨子。我从不愿轻易放弃探古访幽的机会。大抵未见、未知的所在，对我来说，都充满了魅力与诱惑。山里的同事热情，请来一位年长的向导，陪我们一起前往仙人岩。

车到山前已无路。山路如蛇，何妨安步当车。天公作美，多云的铅灰天色，正好搭配深山古寨的苍黛凝重。

上山的路，有不少险要之处。

还没看见山顶的古寨，我们先驻足在一片开阔地。这是由整块岩石天然生成的、一方平坦的小型广场，下临绝壁深渊，视野十分辽阔。

向导讲解：这里早先是炮台。架起炮，封得死老远的路。“长毛”那年来攻山，被打得怎么都拢不来。就又调来蛮多蛮多人，正要进攻的时候，突然看到从云里下来一个将军，红袍红马，在山顶打转。“长毛”被吓到了，从此不敢再来。打这起，这里就称作“仙人岩”……

刚过半山处，我们被一面石壁横断了去路。这里本是高耸的天然巨岩，加补些人工的砌磊，就筑成了“万夫莫入”的险峻，正好作为山寨的大门。

寨门而今已无门扇，空余一方黑洞。但门洞上方，仍有显赫的石刻大字：“仙人岩”。两侧的门联仅题有四个字：“山高”，“水长”。这是我见过的最短对联，却感觉很有深意：这是写实、也是祈福，能鼓励士气、亦能震攝敌方。

走进山门里，我们立刻陷入到了一个狭小、幽暗而壁垒森严的瓮城。想想战乱年月，不速之客如果贸然闯入，一定没有我们这么轻松。瓮城四壁的城堞间、方孔内，都会射出铁光闪闪的仇恨……

穿过瓮城，就到了山寨里面。这一片杂乱无章、迷宫似的废墟间，却刻录着一页页真实的历史。

寨子左侧，沿着一面山崖，搭有宽阔的长廊。过去依着崖面，据说建起过九层高的阁楼。崖上至今遗留着好多人工的孔洞、洞里仍戳有几段残木。火药洞悬在一处巨岩的高处，石面光溜无痕，不知拿什么抓手踏足？我们为古人担忧，能够体验出他们当年的恐惧与顽强、保命与拼命……

寨子右侧，应是当年的居住区。大片依山就势的建筑，经过时光冲刷，只留下了一道道纵横有序、且已苍黑颓败的石墙，却仍能显现昔日的规模与气势。一幅“林深闻鸟语，石瘦点苔痕”的石联，传达了一点温文尔雅，透露出从前的山寨主人，不像文盲土匪，更像是耕读传家、保境安民的乡绅。

在荒草乱石之间，散乱着一处神龛的遗迹、几段神像的残肢、还有几块有字或无字的石碑……有一块清代嘉庆六年的碑刻，尚可辨认：“此山名曰仙人岩，相传已久。自前明崇祯年间，流贼骚动荆襄，时避居于此者，卒保安全……”

按石碑记录，仙人岩作为山名“相传已久”，与后来的“长毛”无关。前人建寨要“避居”的，是李自成而不是洪秀全。这就与向导的说法完全不同。看来，后人口中以至笔下描述的历史，并不可靠。

这碑文不长，信息量却很大。但凡战祸降临，无关正不正义，兴亡都是百姓苦。富绅与平民一样，乱世想“保安全”，想吃一口安生饭，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