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市的每个角落开始弥漫起那熟悉而诱人的粽香,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个遥远而温馨的童年,回到了在开江农村度过的那些端午节。
那是一个物质虽不丰裕,却充满了简单快乐与纯粹幸福的年代。我们这些六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对节日的期待往往源自于那些平日里难以触及的食物和特有的仪式感。
那时的端午节,没有如今琳琅满目的粽子品种,也没有超市里精美的包装和各式各样的馅料选择。在农村,端午节恰逢麦子和油菜的收获季节,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大的奢望莫过于能尝到家里油炸的面食——那些被我们亲切地称为“油锅子”“鸡老壳”、馓子、麻花的美味。它们金黄酥脆,散发着原麦独有的香气,那是如今的孩子们难以想象的纯粹与美好。每当这些油炸食品出锅时,整个屋子都会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那是童年的味道,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幸福印记。
当然,除了这些油炸食品,如果能在端午节的餐桌上见到稻花鱼、泥鳅或是鳝鱼,那简直就是奢侈的享受了。这些来自田野与河流的馈赠,不仅丰富了节日的餐桌,更让我们的味蕾在平凡的日子里品尝到了一丝不凡的滋味。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转,生活条件逐渐改善,开江的农村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就像全国各地的乡村一样,我们开始尝试着制作粽子,这一传统的端午节食品逐渐成为了节日的主角。而在我心中,最难忘的莫过于母亲亲手包的粽子。那些夜晚,我常常梦回童年,梦见自己蹲坐在母亲的膝前,看着她那双灵巧的手如何将一片片干瘪的粽叶,经过一夜的浸泡后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再被她巧妙地折叠、填充、捆绑,最终变成一个个精致的三角粽。那过程,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魔术,让我着迷不已。
母亲包粽子时总是那么专注而认真,她告诉我,包粽子就像做人一样,要用心,要整齐利落。糯米要淘洗得干干净净,拌上一点碱水,这样煮出来的粽子才会更加软糯香甜。而馅料,则是根据家里的条件,或红豆沙、或红枣、或腊肉粒,每一种都承载着母亲对家人的爱与关怀。每当粽子出锅,那混合着粽叶清香与糯米甜香的气息,总能瞬间唤醒我所有的感官,让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除了粽子,端午节还有许多传统习俗,它们如同节日的符号,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挂艾草,便是其中之一。每年端午节前夕,母亲都会带我去田间地头采摘艾草。她教我如何用手指甲轻轻掐断艾草的茎,说这样第二年艾草还能继续生长,这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恩赐,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体现。我们把采来的艾草扎成小束,挂在门楣上,那股清苦的香气不仅能驱散夏日的闷热,更寓意着驱邪避疫,祈求家人健康平安。每当微风吹过,艾草的香味便会在屋内轻轻飘散,那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仿佛能洗净一切尘埃,守护家的安宁。
而制作香囊,则是端午节另一项让孩子们兴奋不已的活动。母亲会提前准备好各种香料和彩色的绸布,然后教我们如何将香料包裹在绸布中,再缝制成小巧玲珑的香囊。那些香囊,有的绣着龙凤呈祥,有的绣着花鸟鱼虫,每一个都凝聚着母亲的心血与爱意。佩戴在腰间,不仅香气扑鼻,更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传承与致敬。那时的我们,虽然不懂得太多关于香囊背后的文化意义,但那份动手制作的乐趣,以及香囊带给我们的美好感受,却成为了我们童年中最宝贵的回忆之一。
如今,当速食文化冲击着传统节庆,我越发怀念那些简单而丰盈的端午时光。那油锅里的滋滋声,粽叶的沙沙响,艾草的清芬,香囊的绮纹,都是岁月馈赠的最美印记。在这个粽香弥漫的季节,这些记忆总会如约而至,提醒着我:有些味道,永远不会随时间褪色;有些情感,永远会在血脉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