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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彬(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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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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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静绽芙蓉园

总有些地方,是要在特定的时节去拜访的。譬如成都市花的芙蓉园,便应当在这样一个清朗的秋日里去——当第一缕风开始带上凉意,当天空蓝得像一匹刚染好的绸缎,我便知道,是时候了。

踏进园门时,晨光正好。那不是夏日灼人的亮,而是温润的、带着水汽的光,仿佛刚从露水里捞起来。走过那片作为屏障的竹林,沙沙的叶响像是耳语,预告着即将到来的惊喜。然后,就在转身的刹那,芙蓉花海扑面而来——不是一寸寸地展现,而是哗地一声泼洒开来,将天地都染成了粉白红紫。

我怔在原地,竟有些无措。该如何形容这满目的芙蓉呢?它们不是花,是浮在枝头的云霞,是大地写给秋天的情书。每一朵都微微颔首,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又像是随时要开口诉说。

雾气还缠绵在花间,不肯散去。我放慢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朦胧的美。青石小径被露水润得发亮,蜿蜒着隐入花海深处。那位拍花的老人还在,架着三脚架,像一尊守候的雕塑。“等它们变妆呢。”他回头微笑,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花瓣上的露珠,“你看,这会儿还素着脸,待太阳再高些,就要施胭脂了。”

我这才注意到,晨光里的芙蓉原是素白的,带着初醒的慵懒。可就在注视间,最外层的花瓣边缘已泛起淡淡的粉,像少女羞赧的面颊。这悄然的变化,若不是静心观察,怎能察觉?原来最美的时刻,往往就藏在这些不经意的瞬间里。

花海深处,香气愈发浓郁了。那不是扑鼻的香,而是缭绕在四周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像远山的梵唱,轻轻叩击着心扉。写生的学生们散坐在花荫下,画笔沙沙,是这时节最动听的音符。我悄悄走近,看颜料在纸上晕开,芙蓉的形与神便在笔端活了起来。

“若是李商隐来了,不知会写出怎样的诗句。”一个女生轻声说。是啊,那个写下“此花此叶常相映”的诗人,面对这接天连日的芙蓉,该会生出多少缠绵的情思?

行至水畔,又是一番景致。芙蓉临水照影,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虚幻。那对喂鱼的老人还在老地方,动作娴熟而从容。鱼儿跃起,碎了一池花影,水面荡漾着细碎的金光。“年年都来的,”老太太递过自制的芙蓉糕,笑容像秋阳般温暖,“看着花开花落,倒把日子看淡了。开时尽情地开,落时从容地落,这才是该有的活法。”

她的声音还萦绕耳际,笙箫声便从远处飘来。汉服巡游的队伍缓缓行过,衣袂飘飘,环佩叮咚,恍如从古画中走出。那个小小的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踮起脚尖旋转,花瓣落在她的发间、肩头。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我看见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对美的追寻从未停歇。

采芙蓉的少年最是认真。他仔细挑选着半开的花苞,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蝴蝶的翅膀。“母亲说,芙蓉茶要用心做,”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对待每一个平常的日子。”空气中,花香、茶香、墨香交织成网,网住了这个秋天的午后。

暮色来得悄无声息。当我登上观景台,整片芙蓉都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白日的喧嚣褪去,园子显露出它最本真的模样。斜阳给每朵花都镶上金边,像是最后的加冕。忽然想起“翠翘金缕玉芙蓉”的句子,虽不是形容此花,却再贴切不过。

“莫教回眼向斜阳……”千年前的诗人,是否也曾站在这样的暮色里,试图挽留即将逝去的美?可美何须挽留?它就在每一次花开里,在每一个凝望的瞬间里,永恒轮回。

离园时,老园丁正在修剪枝条。“木芙蓉快要开了,”他指着远处的树影,“那又是另一番风致了。”我没有回头,却知道这片芙蓉已在心里扎了根。

回程的地铁里,衣襟上还沾着若有若无的香。这香气会淡去,就像这个秋天终将过去。但我知道,当明年秋风再起时,我还会回来——来看芙蓉,也来看那个在花间懂得了从容的自己。

因为有些美,值得我们一次次奔赴;有些感悟,需要岁月的滋养才能成熟。芙蓉如是,人生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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