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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彬(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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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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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登高随笔

今儿个是重阳。

接连阴郁了好些时日,恰逢佳节,天色总算清明了起来。虽不见阳光,铅灰色的云层却到底薄了几分,透下些含混的、白蒙蒙的光。那股子潮漉漉的闷气散了,风里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润。我们便趁着这片刻的松快,驱车往大山深处去,应一应那登高的景儿。四下里仍是静悄悄的,失了影子的山林,显得格外幽邃。

路是盘山的,迂回着向上。窗外的景致,便也成了一轴徐徐展开的画卷。天是高远的,蓝得澄澈而空灵,几絮闲云挂着,像画家洗笔时不经意留下的淡墨。风从窗隙里钻进来,带着草木干净的清气,人便也跟着清爽、疏朗起来。不觉间,已到了山脚。

弃车步行,缓缓地走。路旁几株高大的木芙蓉,正开得恣意。那花朵重重叠叠,在秋阳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远望过去,确像一群不知愁的少女,挤挤挨挨,喧喧嚷嚷;走近了看,每一瓣都舒卷得那样精心,又成了风致嫣然的女子,于这寂寂山野里,独享其一份我自婀娜的从容。

一方池塘静卧着。夏日的荷,只剩得些圆圆的叶,浮在水面,叶缘已见了锈色的边,却另有一种安详。水是极清的,将天光云影都揽在怀里,澄碧得像一大块透明的翡翠。阳光洒下,碎金似的在水波上跳跃。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好闻的香气,甜丝丝,软糯糯的,是桂花了。这香气不霸道,却无所不在,成了这秋光里最好的注脚。

顺着石阶,开始真正地“登高”。两旁的银杏,已是半树金黄半树绿,像打着鲜明的旗语。枫树更是耐不住性子,早早地披了红裳,阳光穿过,那叶子便薄薄地亮着,仿佛一碰就要碎了,衣袂翩翩,舞着一场静默而盛大的别离。石阶上已零星躺着些落叶,红的,黄的,踩上去有极轻微的、脆裂的声响。我俯身拾起一片,对着光看,那红色浓得化不开,像是岁月用尽了力气,才凝成这一抹酣畅的酡红。

这哪里是落叶呢?分明是时光寄来的信笺,是季节馈赠的诗行。

走走停停,终是到了山顶的观景台。台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彩虹桥”。粉色的栏杆曲曲折折地向前延伸着,衬着背后无垠的蓝天,确乎像一个温柔的、不真切的梦。

凭栏远眺,心胸为之一阔。脚下的湖水,静静地卧在群山的臂弯里,颜色是那种沉静的碧,真真如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翡翠。远山如黛,一层淡似一层,渐渐没入天际的迷茫里。间或有一簇火红或一团明黄点缀其间,像画师酣畅淋漓的泼彩。山下的城郭,楼宇如积木,道路如丝线,平日里觉着的庞然大物,此刻都温顺地匍匐着。我戴上眼镜,细细地寻觅,竟真从那一大片灰白的色块里,辨出了自家那一方小小的屋顶,心头蓦地涌起一阵孩子气的雀跃。

转过身,看那来时的群山,峰峦叠嶂,如波涛凝固。山谷里散着几处小村,白墙黛瓦,在浓郁的绿意中,像几颗散落的珍珠,安详得叫人羡慕。

不由得便想起,前年春天,也是和一群老友来的这里。那时节,山花烂漫,路旁的月季、玫瑰,开得轰轰烈烈,不管不顾,我们一行人,也便在那浓得化不开的春色与花香里,说着,笑着,仿佛有挥霍不完的青春与热情。而今,同样的地方,那些喧闹的花事早已沉寂,只剩下盘曲的枝条与细碎的叶子,浓荫深处,偶尔探出一两朵迟开的黄月季,怯怯的,像怀了心事的小姑娘。

时光的河,就这样无声地流着,带走了春天的花,带来了秋天的叶,也带来了登高时这一份沉静与了悟。那群人,那些事,都被它淘洗得发亮,妥帖地安放在记忆的深处了。

下山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风愈发凉了,却吹得人神清气爽。手里捏着那片拾来的红叶,心里是满满的、安静的欢喜。

这重阳一登,见的何止是天地?见的,是节序的流转,是过往的回忆,是眼前须当珍惜的亲人,也是一个被这秋光洗过、愈发澄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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