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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彬(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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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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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红叶,半日温情

趁孙女秋假,我们去了唐昌横山村看红叶。

车出城不过半个时辰,窗外的景致便悄然换了天地。楼宇渐疏,田野铺展,待到横山村时,远远便见一小片山峦染着斑驳的红色,像是谁失手打翻了胭脂缸,泼洒出一幅斑斓的画卷。妻子轻轻念起杜牧的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孙女趴在窗边,雀跃地喊:“奶奶,看!山着火啦!”

这“火”烧得正是时候。成都平原的初冬,总带着欲说还休的缠绵;天色常是灰蒙蒙的,而横山的红叶,却以一股不容分说的热烈,为这寂静时节注入了滚烫的生气。

走进山间才发觉,远观的磅礴,近看更是惊心。阳光穿过晨雾,洒下一束束光柱,林间顿时亮了起来。那枫叶的红,并不单调——初熟的鹅黄、透亮的橘红、饱满的朱砂、深沉的紫赭,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真像一个任性的画家,把整盘暖色调都泼向了这面山坡。苍松与翠柏偏又不甘寂寞,固执地从绚烂中探出身子。那一抹深绿,衬得红色更炽,绿色更幽,整片山林顿时厚重起来。

风是看不见的,只能从叶子的动静感知它的来访。一阵微风掠过,满山响起“沙沙”声,极轻,极柔,不像是歌,倒像梦里的呢喃。光影在枝头流转跳跃,每一片叶子仿佛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在这短暂的冬日暖阳里,舒展着最后的华章。孙女挣脱我们的手,笑着跑进簌簌飘落的叶雨中,伸手去接,弯腰去拾,尽情拥抱这自然的馈赠。

沿着石阶向上,脚下是落叶铺成的毯子,软软的,踩上去沙沙作响,像大地在回应我们的步履。遇到的游人,也都带着同样的闲适。几位穿着鲜艳长裙的阿姨,笑着在林中穿梭,扬起的裙摆与红叶共舞,成了别人镜头里生动的景。还有架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者,或是操纵嗡嗡作响的无人机,一心要把这“层林尽染”的美,定格成永恒。一位从锦江区来的姑娘,名叫杨雪,正对同伴感叹:“真是藏在‘深闺’的惊喜,太美了!”话音里,满是如愿以偿的喜悦。

行至半山,一溪清流蜿蜒而下。水声淙淙,清澈见底。溪边,几簇红叶低垂,影子映在水中,水波漾着红影,光点闪烁,恍若一匹流动的锦缎。水汽浸润过的叶子,边缘泛着润泽的光,从黄到红,脉络清晰,像一幅精心渲染的工笔小品。

登上山腰的凉亭小憩,凭栏远眺,心胸为之一宽。整片山坡的枫色尽收眼底,如云蒸霞蔚,似锦绣铺地。那是生命在凋零前最炽烈的燃烧,短暂,却毫无保留。在这红盛翠减的循环里,我忽然有些感动。这些叶子从春日的嫩绿、夏日的苍碧一路走来,积攒了所有光阴与雨露,仿佛只为了在初冬,绽放出这最后、也最浓烈的一笔。不像花开,带着争艳的喧嚣;这是一种沉静的、向内凝聚的力量,在最终时刻坦然迸发。

妻子站在我身旁,一片红叶轻轻落在她肩头。她没有拂去,只微微一笑,与我一同望向这如画的深秋。孙女跑累了,靠在我腿边,小手里紧紧攥着几片她精挑细选的叶子,说要带回去,夹在书里。

下山时,夕阳把天边染成金红,与山间的枫色遥相呼应。山林渐归于静,但那一片燃烧过的红,却仿佛还灼灼地烙在眼底,留在心上。回程的车里,孙女已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笑。我握着妻子微凉的手,心里是满满的、安宁的暖意。

这一场初冬的红叶之约,我们终究是赴了。带回的,不止是一山秋色,更有与家人共度的、被自然点亮的温暖时光。那满山的红,不只是枫叶,也是我们心中悄然燃起的、对生活不曾熄灭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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