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云霞

燃烧的云霞

                  谭国伦

如果把秋天的太行山比作一位成熟美丽的少妇，仙台山景区那片灿烂壮观如海的红叶就是这位少妇脸上的一抹红晕，魅力诱人，让人忍不住要捧起少妇的脸，把这抹红晕轻轻掬入口中，品味那甘甜和清香。

久负盛名的仙台山在召唤。汽车轻盈地驶入京港澳高速奔太原方向，进入太行山腹地，周围山间时不时露出几株红栌树、黄栌树在展示太行山秋色。忽黄忽红，像是天上的红宝石、黄宝石散落在太行山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在风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又像是金色的丝绸、红色的锦缎一块块遗落在山间，奔放热烈，浓情如酒。

公路两边还有一树树的柿子，也变成红红火火，柿柿（事事）如意。柿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一盏盏小巧的红灯笼挂满树枝，如同满天星斗，也展开微笑，绽放着浓情，欢迎着远方来的客人。

太行山就以这样初见的热情迎接着我们，在辛庄高速口出来后，汽车蜿蜒前行。快到景区的路上，路旁都停满了小汽车，那沟谷里也是密密麻麻的小汽车，足见仙台山里游人之多，足见仙台山红叶的巨大诱惑力。到了景区门口，我们不能直接进入，工作人员说，景区里面的停车位已经满了，什么时候腾出车位来，我们才能进入。

太阳渐渐西落，在景区大门外等候的人们，看着渐渐的落日，心情有些急躁，亟待和仙台山这位美丽的少妇会面。山的背影与对面的山慢慢重合，给秋日的仙台山遮上了神秘的面纱。

夜幕降临，我们被允许将车开往景区里面。蜿蜒的山间公路两侧，还有不少的游人在往外走，从他们的欢笑声中，听得出他们的啧啧赞叹和留恋不舍。山风凄切，也挡不住他们的兴致和余韵未尽。

入住景区的太行崖居后，我们一行人畅谈着红叶，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在黑夜的星光里，仙台山的红叶已经把我们的心点亮。

第二日早餐后，我们乘坐摆渡车达到了景区腹地。在狭小的谷底，去往刘秀洞景点方向，左侧漫山的红叶、黄叶、绿叶成为金秋三色，红黄绿相间，红色唱主调，五彩斑斓，层林尽染，太行山迎来色彩最丰富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从下往上看，片片红叶如同彩霞一样高高在上，一直到山顶，如同天边的彩霞。那红黄绸缎就要飘落下来，把我们罩在这彩色壮锦里。

不大功夫，刘秀洞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仙台山有大小溶洞几十个，而以刘秀洞最为壮观。据传说，西汉末年王莽追杀刘秀，刘秀躲进此洞得以脱身，刘秀做了东汉开国皇帝以后，后人遂称为刘秀洞。刘秀洞是仙台山的一处主要景观。这个洞为天然形成的巨大石龛洞，洞高数丈，分上下两层，洞内上层有一股清泉终年不竭，泉水中的碳酸钙长年沉积，形成一个高3米多直径5米多的莲花状小山，有如一朵硕大无比的出水芙蓉。下层有三个小洞，洞连洞，洞顶有石钟乳，晶莹剔透，含珠欲滴。

那日正是阴历十月初一，洞外有一60岁老尼居住，随与她攀谈起来。她自诩为刘氏后人，感念祖先荣光，从东北来此守候，日日敬仰供奉几位先祖，用简陋炊具做上五个素菜供奉，心诚至极。她本人有一女，问为何不和女儿同住生活，答曰谁来这里守候？心澄如水，执著如仙台山一样坚毅。我们无言而返，继续我们的行程。

仙台山景观分上、中、下三层，最下一层的仙台山牌坊，一步一景点，一石一奇观。有卧鹰岩、雀吸岩，如来讲经，蘑菇石，蝴蝶展翅石，青蛙望日等。仙台山主峰海拔1200米，山峰奇秀，俨然一尊大佛巍然屹立。树木繁多，自然景色优美，每至汛期，百泉汇合飞流直下，山光水影，宛如银河倒悬，仙朗凌空，故名仙台山。

景区民工热情告诉我们，要想看红叶，只有登上最高峰顶，那才壮观。但是一个回形路线下来，需要三个小时，山高路险。一行人各自选择了路线，大多数选择了低矮的长寿岭攀登，我们这些不畏艰险的勇敢者选择攀向海拔最高的仙台峰。

上山入口就是直上直下的虎石头，有垂直的石阶可供攀登，岩石奇观，卧立有致，形态各异。初始还是信心百倍，到一定高处便气喘吁吁，因防寒而穿了过多衣服已成为多余，背包已成为累赘，好在我们回身远望，就是惊喜连连的美景不断。对面的山坡上红叶烂漫如涛汹涌，五色斑斓如多彩画卷覆盖在太行山间；近处身边的一树树红叶一树树黄叶亲切可掬，成熟的叶子香气散发，沁心润肺；时不时停留，把这山摄入相机，把那树取入景中。停留的过程也是休息的过程，取景拍摄的过程也是欣赏美景的过程，劳累和疲倦也因为美景而远遁。

总有感觉快要到山顶了吧？然而攀上一个高处，那山顶又好像近在咫尺，不停地吸引着我们，行进起来实际还远，仙台山就这样不停地考验着我们的耐力和毅力。好在越往高处走，景色越美。对面的山梁下，又梳理下一道道山脊，山脊的两侧阴阳分割，阳光下的红叶区色彩明快，阴影中的红叶区颜色暗淡，阳光分两色，那红叶阴晴有别，精致分明。

接近峰顶的时候，山风大了起来。山风吹过，树林哗哗作响，形成阵阵涛声，从近处传到远处。一浪接过一浪，好像有云雀和叫天子倏地从林中穿过，快速而无法抓住。树叶唰啦唰啦地在风中翻转，阳光透过叶子，随着叶子翻转，眼前呈现一片片光和影的舞蹈。叶子时而透光，时而把光遮住，仰望头顶的树叶，阳光随同风的节奏，随着树叶而舞姿蹁跹。叶子转动的时候，把透过的红色光芒、透过的黄色光芒、透过的绿色光芒，不断地折射到任何落点。让我们的面孔一阵红，一阵黄，一阵绿，一阵明，一阵暗。登上高处更为兴奋，景色的优美，山风的舒爽，阳光的舞蹈，享受是最美的。这样的光影舞蹈就是阳光、树叶、山风最完美的曲目，在大自然舞台上最绚丽的演出。

其实，独自爬山赏红叶的趣味，哭死孟浩然的诗句：“行至菊花潭，村西日已斜。主人登高去，鸡犬空在家。”又如丘吉尔那句名言“勇气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种特质，倘若有了勇气，人类其他的特质，自然也就具备了。”原来，古代中国把游山玩水视为生命乐趣；欧洲人把山水性情当成了突破生命的巨大勇气。看来，恰如一杯解渴的饮品，弥散着各自不同的韵味。

登上仙台山主峰，把红旗插上最高峰顶，长时间在山顶上拍照观景，看这涛涛红叶，感同身受这气势之壮美。仙台山主峰脚下，群山绵延起伏，山体巍峨高耸，气势雄伟壮丽，景色雄浑壮美。极目远眺，周围的几重大山都是以红色为主调，成为红海洋。山梁一排排横亘，山脊一道道如帘幕从山梁往下垂到谷底，那红叶如一条条竖带飘逸流淌；还有几重大山层层山坡之间有白色的悬崖峭壁间隔，那红叶彩带也一层一层围绕在山腰，直至山顶戴上五彩花冠。黄叶和绿叶掺杂，不再是纯粹的一片红色，成为一幅幅五彩锦缎。因为距离，对面的几重山上还有些雾气，越远越不清晰了。远山与天相接，那彩色绸缎，如同天边燃烧的晚霞一样，气势壮观，烟雾升腾中，红叶又多了朦胧美感。伫立山巅，头顶蓝天，足踏红海，凉风悠悠，馨香四溢，宛如九天仙境。

季羡林先生终生治学，也爱爬山，他曾写过一篇散文：《登黄山记》：“一到黄山，第一天晚上坐在宾馆外深涧岸边，细听涧中水声，无意中捉到了一个萤火虫，发现它比别的地方的都大而肥壮。后来，我们有发现这里的知了也比别的地方大而肥壮，就连苍蝇也和别的地方不同，大得，壮得惊人.....这实在让我吃惊不小，不用灵气所钟，又怎样解释呢？世界各国都有它们令其所钟的地方，对于这些地方，只要我能走到、看到，我都喜爱、欣赏。”除了深涧水声之外，这位著名学者还注意到了当地的萤火虫与苍蝇。大师笔下的萤火中与众不同，窃以为；仙台山到红叶也与众不同，茂盛壮观、大而艳丽。山水之间，原本就钟灵毓秀，仙台红叶与黄山萤火虫，本无天壤之别，把心思放在它们身上，又能怎么样呢？

观赏红叶的路径是一个不规则的“几”字型。在下山途中，有长长一段路，那红叶树木高大，两侧树叶相接，形成了一条“红叶隧道”，又是欣赏红叶的绝好景致。顺着阳光直射红叶，感觉那红叶色泽并不纯，好似有灰尘，不清亮，也不透明。在红叶隧道下方举目，红叶会呈现出各种灿烂的红色，透明清亮，如水洗过一样纯红。因为阳光的角度，还因红叶的重重叠叠，可以欣赏到不同的红色。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调色大师，通过阳光和风雨，仙台山的红叶在阳光下，汇聚了几十种红色热烈。大红、朱红、嫣红、深红、水红、橘红、杏红、粉红、桃红、玫瑰红、玫瑰茜红、茜素深红、土红、铁锈红、浅珍珠红、壳黄红、橙红、浅粉红、鲑红、猩红、鲜红、酒红、灰玫红、杜鹃红、枣红、灼红、绯红、殷红、紫红.....那些绘画大师、印刷大师、色彩分析大师们可以来此尽情取用和选择了。

阳光下的红叶通体晶莹玉润，呈现出高贵、雅致的红颜色、具有独特的“透非薄”、“红而雅”、“细且精”的质感美。犹如十六七岁美丽少女在情窦初开之时闪着红润光泽的圆润脸蛋，给人一种触摸和拥有的冲动，好像那红叶和观赏者的内心想通，心心相印，血液在体外体内无阻碍地流动。

自然科学中关于红色的论述：红色是光的三原色和心理原色之一，它能和绿色、蓝色，混合叠加出任意色彩。红色，是以通过能量来激发观察者的可见光谱中长波末端的颜色，波长大约为610到750纳米，类似于新鲜血液的颜色，普通人是无法看到波长长过红色的射线，而这类射线一般被称为红外线。

红色又是如此的神秘，今日可近距离地感受和观察了。仙台山的红叶如同太行山的鲜红血液一样，流淌着太行山人的奔放、热烈和豪放。

上山是俯视山谷欣赏红叶的过程，下山是回望欣赏山顶红叶的过程。循弯弯石径入林海，红荫蔽日，岩壁浸润，绿叶和黄叶散缀林间，幽静古朴，心之怡然。猛出苍莽林海，豁然一亮，整个山巅，红叶如毯，时有云雾飘渺，时见鸟雀飞翔，时闻秋叶香入鼻，心之醉然。

随手摘下几片红叶，细细把玩。“露染霜干片片轻，斜阳照处转烘明。和烟飘落九秋色，随浪泛将千里情。”唐代诗人吴融这样描绘着红叶景致。今日之红叶又寄托了多少古人的相思和爱恋：“一片红叶御河边，一种相思题诗笺。千秋佳话庐舍人，百年姻缘诗叶牵。”“红叶无诗亦是诗，何来宫女再题词。秋复秋兮红叶在，片片红叶惹秋思。”“临风杪秋树，对酒长年人。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
在我们上山和下山途中，总有扶老携幼的一家人欢笑着，还有年轻的情侣们奔跑着，他们的脸上已经印上了阳光透过红叶的灿烂光辉，快乐和谐与这红叶一样幸福地陶醉在阳光下，在今日盛世景象中，哪有一丝的愁绪和思念呢？
     夕阳西下，晚霞挂在天边，和山间的红叶连成片，诗韵浓厚，如同一面面旗帜，指引着美好生活的未来，超越时空，又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温暖着这个季节，温暖着这个时代。

（原载2019年11月22日《河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