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夏天来临之前,乌鲁木齐下了一场雪。这雪下得纷纷扬扬,而又温柔无比。在乌鲁木齐,雪还零零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落在汽车玻璃窗上,像极了公园里的散步,倏忽间就不见了。说句心里话,我对这样的雪是心有不满的。这哪像乌鲁木齐的雪,乌鲁木齐的雪总是那么丰盈、饱满、富足而凌厉。这分明就是我们南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雪啊!零星、干瘪、荒凉而凄美。对于这场雪,我还是有所期待的。在阿克苏,主办方就在群里提醒学员气温骤降,请各位同学务必带好保暖衣物,预防感冒。上火车之前正是傍晚,阿克苏的天还是晴朗的天,火车站在夕阳里蓬荜生辉。天空也干净得一碧如洗,上弦月寂寞地挂在天空中。有一丝丝凉意袭来,好像在提醒着旅途的那头在下着雪……
接我的司机是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顺便送他儿子学国际象棋。这是一个皮肤白皙,脸蛋儿圆润,眼睫毛可以挂着雪花的小男孩儿。他坐在后排,透过前排座位的间隙看窗外飘落的雪花。他安静,像听一个娓娓道来的童话故事。在整个行车过程中,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相信他的内心是不平静的,盛开的鲜花和飘落的雪花将交织一个童话,成为他童年的不可多得的记忆!司机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我也是。但他还是极力地跟我搭话。我们的话题当然就从孩子开始了。我夸孩子长得漂亮,问孩子像他还是像他妈妈。这下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很自豪地说,在单位有人说像妈妈,有人说像爸爸。有段时间说像爸爸的多,有段时间说像妈妈的多。说的人多了,妻子就有些烦恼。说为什么不能说都像爸爸呢?妻子是学生物的在读博士生,可能在她的认知世界里有我们常人不可理解的领域。既然妻子那么在乎,谈论的人就逐渐的少了。
送罢孩子,车子拐进一处老小区。一对夫妻相携而立,丈夫大病初愈,身形佝偻如风中残竹,妻子紧攥他的臂弯。为这趟文学研修班,二人争执数日——他执意推她奔赴山海,她决意陪他囿于昼夜。最终,妥协的结果是:她携他同行,如同携一卷未读完的诗。
车子走出市区向南山进发,越走雪越大,大地已然苍苍茫茫。妻子忽然问:“世间可有真正的爱情?”我一怔,瞥见后视镜中丈夫默然垂首。答道:“若论轰烈,或许罕有;但相濡以沫,何尝不是情深?”她苦笑,望向窗外:“世上是没有真正的爱情的。两个人过日子,过着过着就过成了亲情。”话音落地,车内寂然,只听见雪片扑窗的细响。
我们都不再讲话。我们都陷入了沉思。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在通往南山的路上,下在那个叫做“遇见”的艺术山庄。
一匹遗弃在山庄后院高坡上的白马雕塑应景般地仰天长嘶。大雪纷飞,一阵紧似一阵。雪落无声,却将“遇见”二字刻进苍茫。
二
望着窗外簌簌的雪,记忆倏忽飘回二十年前的乌鲁木齐,那时的雪也这般丰盈,却裹挟着化工厂刺鼻的风……
乌鲁木齐,在我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在我精神层面的生命旅程中,乌鲁木齐是一个不可跨越的沟坎,也是一段泥泞的温柔。
那时也算是我生命中意气风发的时期吧(我好像从来没有意气风发过)。那时我在新疆交通学校就学,这可能算是对我高考失败的一点补偿。学校在郊区,接近米泉县,乘坐13路公共汽车,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和换档时的嘎嘎声中,晃晃荡荡地穿梭于学校和市区之间。学校对面是一个化工厂,平时风向都飘向后山。但一次风倒向学校时,刺鼻的味道即使关着窗子也挡不住。但我们并不反对这个化工厂,因为这里是我们看电影唯一的地方,穿过化工厂就是后山,那里是我们心灵放飞的地方。直到后来,我旧地重游,在学校还能找到一丝回忆,但找不到了化工厂,也就找不到通过后山的回忆通道,多少有些失落。
学校偏僻,被一道长长的围墙围着。从围墙的后门走出去,是戈壁滩,戈壁石在脚下哗哗作响,不时在脚下滑动。于是走出围墙的轻松快乐的情绪就在几个年轻人中传送。当然戈壁滩上会有很多的坑洞,这是民工筛沙子后留下的痕迹。我们多躲在这里喝酒,两元或者三元的劣质酒,有时也会有袋装花生,也只能每人几颗,那是喝完酒后就嘴的。当然有时也会有瓜子,这是因为有女生在场。有风的时候,风从头顶吹过,洒下零碎的沙子。没风的时候,阳光照进来,各自闭上眼睛,遐思。这样遐思并不是因为有阳光,而是因为阳光和博格达雪峰正熠熠发出宗教般的光。
那是怎样的光啊。博格达雪峰在阳光下是那么圣洁,那么冷峻,那么坚硬,那么阳刚。她与阳光硬碰硬地撞击,然后把迸发出来的光刺得你的眼睛流出眼泪,然后在你再次睁开好奇的眼睛时,再一次让你泪流成河。于是,我们就只能闭上眼睛坐在那人为的洞中,遐思。
我还想说说雪后的后山。后山的景色真的不算好,山坡上的草是那么小,细得跟绣花针一样,那花呢?也瘦弱干柴,灵气不足。草是绿的,花是红的,还有黄的、紫的、墨绿的,别处的花不敢有的颜色这里都有,任性而灿然地开着。我喜欢到这后山来,在疲惫的时候,在迷茫的时候,在无人诉说的时候……记忆中那场雪,下在深夜的睡梦中,第二天,我们几个同学拿了尿素袋,直冲后山而去。至于旷不旷课,那个把眼镜挂在鼻子上的教我们《金属材料》小老头丁老师是不是用手指梳了梳那几根极不情愿贴在发光的头顶上的头发,睁好大眼珠子厉声问人都到哪儿去了?……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一走进后山,那种做贼的忐忑全部荡然无存。我们叫着,闹着,你把雪打到我的脸上,我把雪撒到你的脖子里,你猛然一声长吼,他一下子扑倒在雪地里。
雪还在簌簌地下,站在山顶,大地苍茫,一种思念悄然而至。回程下山的路,是在尿素袋的帮助下完成的。尿素袋放在雪地上,坐上去,把手插进两腿间,牢牢地抓紧袋子,后面的人只需轻轻一推,人就会飞驰而下,大雪迎面砸下,寒意如刀锋割裂肌肤,连呼吸都凝成冰碴。有种惊魂之后的重获新生的快感,随着时光的流逝,定格在那个蠢蠢欲动的年代。
那是羞涩的年代,却遭遇到萌动的年龄。每个人心里都怀揣着一头小鹿,时不时会出来冲撞一下,让人吓一跳。我持之以恒向同一个地址,寄出了不知多少封没有回信的信,在三年的学业结束时戛然而止,连同对乌鲁木齐的回忆一起收藏在靠近心脏的贴身衣兜里。
三
遇见艺术山庄静默在四月末的南山大雪之中,成了一个童话世界。院子里的草顶亭子被雪厚厚地覆盖,低矮的砖墙被雪厚厚地覆盖,树枝被雪厚厚地覆盖,桃花被雪厚厚地覆盖……宿舍是粗砺的胡杨木做成的大通铺,墙上用光细的芦苇杆修饰,桌面是用树干一劈两半而成,好像木匠有急事匆匆走了,留下一个半成品。与粗糙的宿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精致的大厅。大厅被圆形拱门隔成了几部分,拱门拉着薄薄的窗纱,如烟似雾,往前走还是一个圆形的拱门,便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了。复古的灯笼,白宣纸糊的,灯光明明暗暗,隐隐绰绰,有的发着暖暖的黄光,有的发出冷冷的青光。随便到一个角落,便有一个小饰品,或人物,有的舞蹈,有的沉思;或花瓶,有的细底大腹小嘴,有的细身敞口,极富夸张。旁边干脆就插一束芨芨草。
院子里,月色晕染天际,月光照在雪地上,发出怯生生的光。雪中的院子肃穆清冷。窗子里的灯光,传出丝丝暖意。
这两天,我们常常站在山岗上。乌云低沉,冷风凄厉,不远处的马群像纸片一样低头站在草地上,半天都不动一动。太阳在乌云的缝隙里游走,苍白无力,一只苍鹰在天空中盘旋,影子像黑白剪纸一样在我们眼前缓缓移动。
在遇见艺术山庄,我们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天还似亮非亮,月光的清辉照耀着大地,天空蔚蓝。月亮是那样清晰,像一枚银币,眉目可辨。空气清爽。这是一个太虚世界,能静心,能纯洁,吐陈纳新,去除一切芜杂。这时太阳还隐在博格达峰的背后,但天空已被染红,霞光万道,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不经意间,太阳已冲出层层乌云,从博格达峰,从乌鲁木齐上空,喷薄而出。现在我要描述那热烈的日出了。燃烧,是的,我想到了这个词,而且只有这个词。那是灶塘里的那般温柔,那是打铁炉里的那般炽烈。朝阳熔金般倾泻,将天山撕裂成炽红与深蓝的碎片,太阳自己也被彻底燃烧。是怎样的光芒啊!是刀,是剑,直插云天,直射大地。热烈,多么热烈!豪放,多么豪放!这无人可挡的力量!西边,月亮竟依然清冷地挂在天空。天空水洗一样干净,湛蓝,浅蓝,浅蓝白,在天空中自上而下浅变。月亮则悠悠地从蓝到白滑落。背后的雪峰依然凛然。于是,南山在这撕扯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随着气温的升高,满山的积雪己悄然消失,先是山坡露出了嫩绿,接着是山梁,雪只留在山沟和山顶,现在只是在山顶的北坡留一线积雪,像是在提醒人们在两天前这里曾经下过夏天来临之前的一场雪。我现在好像明白了,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雪被太阳无情地驱逐,雪在抗议,乞求,哀号。月亮则宽厚地收容着雪,她是那么淡定,沉稳,却又那么坚持,即使天已大亮,依然从容地收容着残雪,安抚惊慌的灵魂。是的,她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已经不堪重负了,已经不得不西沉了。我不明白,月亮为什么会这样?是要等待什么人?还是要交待些什么?当我再一次回头看东方的天空时,我终于明白了。
她在等待太阳,要给太阳一个交待!
是的,日月同辉!一边是火红的热烈,一边是浅蓝的沉静。二者格格不入,而又和谐共处。
这就是天山!在南山,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里,就是这样矛盾而统一着。
四
我们决定爬上对面的那座山顶。我和诗人余国才老师今天登山的目标是还留有残雪的了那个山峰。我们在一个蒙古包前的路口开始上山了。那是一个孤零零的蒙古包,我怀疑它是受月亮之托来收留残雪的。已经几次了,我们都没有能够登顶,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对沿途风景的迷恋。有一次我们顺着山梁走,山沟里的风景尽收眼底,哈萨克牧民骑着马在转场,从一个山坡到另一个山坡。羊群白云一样在山坡上游动。走近,羊儿们咩叫声声,群情激荡。好像受到感染,余老师放声唱了起来:“你走你的山梁哟,我走我的沟……”就这两句,反复吟唱。作为回应,羊儿的“咩咩”声更大了……羊群走远了,这首歌的旋律在那个早上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还有一次,我们迷恋上了山顶的一种小花。这花小得可怜,我比了一下还没有指甲盖大。这个柔弱纤细的花,却生长在靠近山顶的高海拔地带,在这个苦寒的环境里,孤独而自我地生长着。如果不是要登顶,走在山谷或山腰,断不会遇到这种花的。如果说是缘分,还不如说是执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花啊?明黄色。虽小,却积极、饱满。透出生命的威严,让人不能不顿生敬畏。明黄的花瓣薄如蝉翼,却在寒风中倔强舒展,仿佛能听见它对抗风雪的簌簌低语。这些明黄色的小花是明媚的,即使在苦寒的沉重环境中,这一点一点的明黄,犹如阳光般给你点点温暖。我记住了这种花的名字——冰顶花,凌寒而开的花。我不禁感叹:每一个卑微的生命都有开花的时节,你之所以没有看到,是因为你没有抵达。
沿着山沟的沟壑向上走,没有花费力气。当沟壑由鸿沟变成小沟时,我们找到一个可以跨过去的地方,余老师开始爬坡,我依然沿着山沟往上走。几头牛在吃草,看到我的到来,它们停下了吃草,给我带路。我拿出自拍杆用手机给牛们拍照,不远不近地跟着它们。牛们有些生份,但并不惊慌,对我这位不速之客泰然处之。走在山梁的的余老师一览众山小,开始放声高歌了。我依然往前走,发现一个个兽洞,有碗口大。这些洞大多依附在荆棘旁边。山沟的尽头的山坡,是一丛丛荆棘。我沿没有荆棘的侧坡往上爬。山陡,为了省点力气,我左转右转往上走。这时候听到山梁的余老师问我还要不要爬山了。他在山梁上已经有高山反应,头有些晕。听到余老师的声音我正坐着喘气。往上看,一阶一阶的羊肠小道布满山坡,这都要我一脚一脚地踩过去,不知道要坐下来喘几次气才能完成。要是打退堂鼓这些难题立刻就会迎刃而解。但是,如果放弃,登顶的愿望就会失之交臂,留下永久的遗憾。我问了余老师的情况,得知还能坚持,就瞩他就地休息,我又站起身往山上爬去。我大口喘着气,为了留作纪念,我打开手机,开始录像。余老师缓过来了,也开始他的朗诵。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杜甫老先生的诗句。那个干巴老头,用这首诗蒙骗了多少人!杜甫望着山顶吟出这句诗,就故作遗憾地坐下来休息了。而后人们却不这样,一个个在诗歌的鼓励下,向山顶冲去。
埋头这样想着,一抬头,竟已上到了山梁。
这时候我们的意见分外统一,一定要登上山顶。
这是在经过放弃、艰难的思想斗争后胸中荡起的自信和豪气。
站在山顶,群山尽览。登山过程的细节似乎都已成过往,剩下的只有豪迈。
在下山途中,遇到一个手持羊鞭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方脸阔鼻。我们和他打了个招呼,就一同下山,知道因为牛群晚上就在山上过夜,他早上来山上查看,然后回家吃饭。聊着聊着,他忽然问我:“你是老板吗?”我指着高高大大的余老师说:“他是老板,我是给他打工的。”说完,我和余老师会意地哈哈大笑。小伙子也跟着我们笑。
小伙子突然说:“我也要当老板!”
我们握着他的手说:“老板好!”
小伙子心满意足地走了,还不时地回头向我们招手:“我要当老板!”
五
走进天山,我们心中的谜便一个个解开了。比如,那低矮的山脚下排列整齐的上了锁的山洞,原来是村民们曾经贮藏土豆的储藏室。这几年退耕还牧,土地收归集体,这些储藏室也就闲置下来了。村民们说,准备用这些储藏室改造成咖啡厅,供城里来游玩的人们追忆、回味。村民们相信这里遗落了太多城市人的梦。比如长着在寒风中摇晃的亮眼的白色芨芨草的水渠,竟然是晚清时期的水利工程,渠水淙淙流过,花开花谢,春来秋往,不留下一点岁月的痕迹。比如那被水泥固化的涝坝,楚楚可怜地让人们追逐过去的岁月,显然那点涝坝水已无法承受涝坝文化的盛名,于是便有了那位老人。听说是村长,后来才知是一位普通的村民,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的年纪。他说他五六岁跟父母从甘肃来到这里,这个涝坝就已存在,人畜共用这个涝坝的水。问他岁数,竟然76岁,让我们感叹不已。意犹未尽,老人又介绍远处田里的那棵老榆树,那是一颗孤独的树,沧桑遒劲。据说在动乱年代,有一位村民觉得这棵树挡了他的财路,便偷出生产队的炸药去炸树,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命该如此。爆炸声惊醒了村民的梦,树毛发无损,而村民却被炸得血肉横飞。从此这棵树便坚强地活了下来,活在岁月深处,活在人们的敬畏里,也活在被称作涝坝文化的记忆里。
我没想到,在这个叫做上寺村的地方,会有一个咖啡厅。不,应该叫咖啡庄园。这里有配套的娱乐设施,还有一个郁金香花园,围绕着咖啡厅。这两天天气转暖,春的气息又回到人间。我们坐在咖啡厅里,品尝着老板推介的咖啡,想象着外面还没有栽种的郁金香花园,一面品咖啡,一面赏欣赏着郁金香的姹紫嫣红,阳光和煦,春风扑面,该是何等的惬意!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有四壁图书。也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陈丹青的《退步集》。开始我是被书名所吸引,在这人人进取向上的时代,作者为何要作“退步”?细翻书,方知“退步”语义双关,是对百年中国人文艺术领域种种进步观的省思和追询。
关于退步,唐朝布袋和尚有诗云:“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布袋和尚用插秧来做例子告诉人们,从近处可以看到远处,退步可以让自己有更多前进的空间。只有当我们愿意谦卑的低下头来,才能真正的认识自己,认识世界,才能豁然开朗。
宋代释怀深禅师《退步诗》:“万事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明窗高挂多留月,黄菊深栽盛得秋。”以“退步”为题,启示人们为人处事当以退为进。
宋代慧开和尚《退步》诗:“未曾移定时,前脚让后脚,只这一步子,谁人蹈得著。”进是前,退亦是前,何处不是前?
在此深山僻壤,能净心革面,况味谦卑为退,退而求进,也是缘分不浅。
六
在通往菊花台景区的路上,我们走进了哈萨克族女孩古丽努尔的毡房。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蒙古包,而是一个小型的哈萨克族博物馆。古丽努尔用各式各样的干果和酸奶招待我们,她说古丽努尔的意思是“阳光下的花朵”,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笑脸像阳光下的花朵一样温暖灿烂。她的丈夫坐在毡房门口,手里抱一把吉他,在深情地演唱。他们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北京创业几年,也小有成绩。但走在北京的街头,总有一种飘在半空中的感觉。于是他们做出了别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回乡创业!家乡的变化天翻地覆,大多数人也都住进了楼房。但是哈萨克族的游牧文化却日渐稀缺。两个年轻人看到了这个商机,就建起了这个博物馆一样的蒙古包。在这里我看到一张洁白无瑕的狼皮悬挂在毡房里,各种哈萨克族弹拨乐器或者挂在蒙古包的墙上,或者似乎随意地丢在墙角。各式各样的哈萨克族服饰像开展览一样。那些爱美的姑娘,穿穿这件,穿穿那件,爱不释手。可惜又没有办法带走,就只好穿着这些靓丽的服饰,拍照留念。古丽努尔微笑着给游客们讲着游牧民族的风俗习惯,把人们带入辛苦一天后的那份温情。
我们走出古丽努尔的蒙古包,路边的杏花正在盛开,在阳光下摇摇曳曳。毕竟春深,那一路驿花点缀着春天,那羊群繁星一般散布在满山满坡。
在菊花台,一组雕塑吸引着我们的眼球,那是哈萨克族牧民转场的情景。领头的牧人乘着高头大马,手里举着一只雄鹰,那雄鹰展翅欲飞。后面的女人和孩子都坐在马背上,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几个男人骑马护送在他们左右。这是一场艰辛的迁徙,但这也是一场温馨的历程。
在天山深处,冬牧场,夏牧场,成为他们一生中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