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在堂屋拾掇碟碗桌筷的王爱霞看到丈夫走进里间、坐在那张放在炕前、紫黑色的方桌边卷旱烟时,提示说:“带弟他爹找出火柴准备着点灯,快七点了,这一时期七点准停电。唉,用电了,它就停了。”
带弟他爹没有做声,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了摸出一盒火柴,噗的一声划着火,点着了含在嘴里的旱烟卷,顺手将火柴放在眼前的方桌上。带弟他爹叫徐军联,今年四十六岁,他还有二个儿子,大建和二建。女儿带弟最大,给女儿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希望下一胎生个儿子,给女儿取分弟,盼弟,要弟的都是这个意思。或许是这路香烧对了,在今后的几年里,真还就带出了大建、二建两个儿子。
洗刷完毕,妻子走进里间时,方桌上的那盏用玻璃药瓶改成的煤油灯刚被点燃,发着昏黄的光了,丈夫嘴上那支旱烟卷随着他的吸气也时明时暗地发着红光。王爱霞一边坐到炕沿上一边说:“人家都开始给小麦上返青水了。”
看到丈夫只是拼命地吸烟、不做声,又说:“小麦的返青水,上浆水,封冻水很重要,非浇不行、还不能迟误。”
徐军联没有回声,旱烟卷依旧是忽明忽暗地闪着,点缀着这昏黄的房间。
“你道是放个屁呀,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
“我这不是也在考虑这件事嘛,这老天,从七九年大包干就开始旱,到现在五六年了,越来越旱,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说些这个有什么用,你能斗过老天?我是说咱家怎么给小麦浇返青水。”王爱霞翻弄着眼、不满地说。
这时女儿带弟进了里间,倚在房门框上,听到父母正在议论给小麦浇封冻水的事,就说,“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同时包产到的户,同样分的地,同样种的地,你看人家都买上了潜水泵,有的户连发电机也买上了,咱家道好,还是生产队分家时分得的那点东西,真是的,我看还是打算不到。”
“你看看,又来一个说些没有用的,说这些能充饥还是能解渴?。”
“怎么能没有用,我说的不是实话?光租赁水泵每天就得五十元,租得起吗?”女儿反驳,女儿带弟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姑娘了,况且她要强,也能干。
徐军联接过女儿的话头说:“是啊,两天就是一百元啊,一年浇四次,得花多少钱呀。”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王爱霞说:“我看最好找户有发电机的,一块租。光租水泵不行,你看这个农灌电,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无法计算时间。”
“哪得多少钱?本来一亩地去了肥料、播种、种子、收割等费用,再扣除上交提留,就剩不下几个钱,唉,这是种的哪门子地呀。”丈夫有些心痛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不浇返青水,小麦是要绝产的。”女儿问。
见父亲不做声,女儿又说:“爹,先去找人家租吧,先浇下这遍地,结束后,咱就开个全家会,好好打算打算,我就不信人家能卖上柴油机、发电机,咱就买不上。”
2
徐家集有一百四十户人家,坐落在胶莱河北岸,是西南洼诸多的村庄中偏小的村子。谁家有发电机,谁家有水泵,谁家有195柴油机,徐军联是清楚的。不清楚的是,是谁家的地已经上完返青水,而且这套设备闲置在家。第二天上午,在妻子的催促下,他骑上了自家的那块除了玲铛不响、浑身都响的破国防自行车(其实是没有铃铛),在村外的田地里吱呦吱呦地走了一圈后,就锁定了几户既有设备又上完返青水的农户。回来后,向妻子要了八角钱,去村里的供销社门市部买了一盒“宏图”烟。
晚上,电一停,方桌上的煤油灯又亮起来了。徐军联在如豆的昏黄的灯光下,好不容易才将封烟盒的细塑料条去掉,然后装进了上衣口袋后,跟在妻子身后,夫妻两人就走出了家门。
走进最近的徐军明家,徐军明一家正在正屋屋地下,在一盏煤油灯的照耀下,围着一张矮腿长方形的木桌吃饭。看到徐军联两口子来了,徐军明一边让两人进里屋,一边说:“吃饭了没有?要不一块吃吧。”
“你吃,你们先吃饭,俺俩口子已经吃过了。”
“我也吃完了。怎么,军联兄,返青水浇完了吗?”
没有想到,自己想说的话,徐军明先说了出来,王爱霞忙说:“这不,就为这事来求兄弟了。”
看到徐军联递过来的烟卷,“嗨,来我家倒抽起你的烟来了,”徐军明一边接过烟卷,又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啥?求什么求?有事就说。”
“哎呀,大兄弟,你看我跟了这个死鬼,不知倒了哪辈子霉,这日子过得寒碜,自己连水泵都买不起,想来租你的水泵,返青水不浇不行啊。”王爱霞懂得“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知道自己一家在四邻八舍中的分量,所以把“租”字说的特别重,怕开场就吃了闭门羹。
“看大嫂说的,俺大哥哪里比你差。”
徐军联也说:“嗨,差就差吧,也不是差了一年二年了,租水泵就说租水泵的事,别瞎扯。”
“先不说租不租,借不借,使不使,真不凑巧,明天我二妹和妹夫来拉发电机和水泵。她婆家一大家子什么也没有,估计得使个十天八日的。大嫂,你合计一下,觉得不晚,还来得及,她一送回来我就告诉你,你就使。”
一时,屋子里鸦雀无声,两只烟头忽明忽暗发出的光亮和如豆的煤油灯在争夺着房间里的空间。虽然租不到水泵,但是徐军明的话有磁性,不使徐军联夫妻俩难堪。
之后,聊了些家常篱笆短、庄稼地里的事,夫妻俩就告辞离开了徐军明家,去了徐连理家。
徐连理家热闹得很,因为除了徐连理一家人还有徐连志、徐军强和外号“宣传部长”的徐连玉在他家玩耍。徐连理一家人除徐连理坐在炕沿上,其他人都在炕上。连玉和连志坐在炕前靠墙的一张方桌旁的板凳上,军强也坐在炕沿上,连理时不时给他们倒些茶水,整个屋子里烟雾茫茫,不时听到有人有人咳嗽。看到徐军联两口子进来,连理忙去西间里拿过来两只板凳,让了坐,又拿来了两只茶碗放到方桌上,倒上了茶水。
“喝水,你两个,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两口子吹到我家里来了?”
“什么风?还不是穷风。跟了这么个没有本事的死鬼,把日子过穷了。连理叔,这不心思着租你家的电机、水泵,总得把返青水浇了吧。”
“看看,叫你死鬼了。死鬼,死鬼。”徐军强立即接过了话题,对着徐军联挤弄了一下眼睛说
徐军联挠着头说:“嘿嘿,谁叫咱没有本事来呢,叫就叫吧,死鬼就死鬼吧。”
屋子里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大侄子,不是有没有本事的问题,也不是肯干不肯干的事,一家人就分了那么一点土地,一亩地春季收八百斤麦子,秋季收八百斤玉米,小麦八毛钱一斤,玉米六毛钱一斤,你们算算,能收入几个钱?再抛去种子、化肥、耕种、收割、浇水、农药等费用,还能剩几个钱?庄户日子不容易啊。”笑过之后,徐连志说,语气诚恳。
“不容易也得过呀,想想法子嘛。”徐连理接过了话题。
“哎,听说公社倒闭了的那个砖厂被人承包了,正在招收工人呢。”徐连玉不愧为“宣传部长”,及时地提供了创收的信息。
“看他爷们那个熊样,人家能收吗?”王爱霞接着说:“再说吧,现在先把返青水浇完,过后还真得心思心思,不能守着穷,穷下去。”
“光用潜水泵吗?”徐连理问。
“连理叔,全套着吧,195柴油机、电机、潜水泵,管子就不用了,生产队分家时分了些,后又买了些,够用的了,租赁费你看着要。”
没等徐连理回答,王爱霞又说:“对了,连理叔,你的机器你熟悉,你也去,连人一起雇,费用随你要。”
“都是按天算,连人一天是六十元,光租浇地的那一套一天是四十五元。”徐连玉也不管双方是否乐意,脱口而出。见王爱霞两口子没有回腔,又说:
“也不光我出租,现在有个行价了,你俩觉得不合适,好说好说,自己几个老少爷们,好说。”
“合适,合适,现在都这样了,俺随着,咱明天就开始。”
3
农历的二月底三月初,西南洼的天气昼热夜冷,最高时温差达到二十度,有一天二季的感觉。各种各样的植被就在这一冷一热中被刺激着,开始复苏生长了。那些已经浇过返青水的地块,麦苗明显地发青、叶子舒张开来,显示着蓬勃生机。
鸡还没有鸣叫,夜色依然黑暗的时候,徐家集村西北角一栋砖土混合的四间房子里便发出了光亮,王爱霞和女儿带弟已经起来做早饭了。
“这么早?”徐军联穿上了上衣,仍坐在被窝里问。
“我算计来,早去晚归,也得二天一夜的时间,算三天的租赁费。稍微一拖拉,就得三天半,甚至四天,”王爱霞盖上锅盖,又说“这账得算。大建呢,快喊他起来。”
待王爱霞率领着丈夫、女儿带弟、大儿子大建一起来到徐连理家时,徐家刚好起床、才打开院门。
“怎么,去这么早?我还没有吃饭呢。”徐连理有些吃惊。
王爱霞连忙说:“连理叔,咱先去地里安装好机器,然后你告诉大建怎么办,大建刚高中毕业,灵通着呢,然后你就回来吃饭,什么时候回去都不要紧,你的时间就宽松了些。”
“怎么,去这么多人?”徐连理看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说。
“都去吧,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干。再说了,俺家这个死鬼二个人也不顶一个人。”
徐军联嘿嘿嘿地笑了笑,带弟斜着眼剜了她娘一眼。
开始还有些冷,当太阳上来的时候,带弟感到了穿的衣服有些多。她看着在麦地里顺理着水管的父母,看着在地头上照看着195柴油机、发电机的大建,心里想,这不是租来的该有多好啊,这才是自家应有的状况啊。带弟茫然地站在麦地里,思绪像大海一样波涛汹涌了。
太阳高挂在天上,将天地间储满了温暖。地头上,195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麦地里,水管里的水哗哗地躺着,干枯了一冬天的麦苗贪婪地吸允着甘甜的井水,尽情地舒展着,春天里总是充满了希望的。
4
这时节是农闲时节,上完返青水休息了一天后,全家人又归于了宁静,徐带弟有些沉不住气了。晚饭后,见大家上炕的上炕,坐炕沿的坐炕沿就说开了:“娘,都在家,我看咱是不是心思心思今后怎么办。”
“怎么心思?”王爱霞问。
带弟没有回娘的话,而是对着徐军联说:“爹,你是一家之主,你先说,咱家的日子今后怎么过?”
“怎么过?就这么过呗。还能有什么好法?”徐军联卷起了旱烟。
“咱家就分了十亩地,大建也毕了业,除小建上学外,四个人一年到头就守着这十亩地。这十亩地一年能有多少收入,爹你就没有算算?先不说购置潜水泵等农机局,小建上学需要花钱,大建也大了,就不给他说媳妇了?”徐带弟话语里明显带着情绪了。
“对了,他爹。咱俩去连理叔家商量租赁水泵时,‘宣传部长’说公社里倒闭的砖瓦厂被人承包了,需要人呢。”王爱霞突然想起了这事。
“嗯,就是。咱家做不了别的,给人干活,挣工钱也是个办法。”带弟听了母亲的话,眼前一亮,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又说:“娘,你在家守家,看护着那十亩地,我和大建还有爹出去找活干,农忙时我们三个就告假回来帮你。累是肯定累,总比都窝在家里强吧。爹,你说呢?”
“不行今年就试一试?”徐军联吧嗒着旱烟、面无表情的说。
昏黄的煤油灯下,一家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达成了共识,徐带弟觉得心胸突然地空快了许多,觉得身上充满了干劲、往前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5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建用自行车载着徐军联,一路上吱呦吱呦出了村,带弟在镜子前着意地打扮了一番,出门直奔村卫生室去了。
“唉,带弟,你怎么来了?哪里不舒服吗?”坐在三抽桌前的徐翠晓正在低头看书,听见有人进来,见是同学带弟,忙打招呼。
翠晓和带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从一年级开始同学直到高中毕业。翠晓是村支书徐军涛的女儿。村里的赤脚医生徐连高年纪已高,快退休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翠晓一下学就进了村卫生室。年前,徐连高退了休,卫生室只剩下翠晓一个人了,徐家集小村嘛,一个卫生员就足够了。
“怎么,不生病就不许来卫生室了吗?就不许来看看老同学了吗?”带弟说着,就坐到墙边的排椅上。
翠晓笑笑说:“不是不是,职业习惯了,来人就问病。”
又说:“老同学,在家忙什么呢?也不出来玩玩。”
带弟一听,翠晓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借着话题就可以把今天来的意图说个明白,所以赶紧回话说:“真想着干点什么,可是没有事干,这不过来请老同学帮帮忙、找点事情做。翠晓,你看我们家,一大家子人守着十亩地,一年下来,还不得喝西北风。”
“奥,不是来看我,是来求我。不过,我能帮什么忙?”
“翠晓,你接触人多,知道的事多,再说了,你爹是大队里的支部书记,外面认识的人多,今天来就是想叫你给提供哪里有用人做工的,也好出去挣两个,守着十亩地连饭也吃不上了。”
“现在叫村委了,不叫大队了,”翠晓先是纠正了一下,接着说:“好吧,我知道的少,我回家问一问我爹,让他打听打听,过几天听信。”
老同学见面,还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带弟回到家时,已近中午了。娘正在准备做饭,爹和弟弟一个坐在炕沿上,一个坐在炕前的马扎上吸烟,见带弟进来,也不做声。
“怎么样,爹?”
“人家已经招够人了。”大建说。
带弟立即感到胸中充满了烦闷,一上午的兴奋、希望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饭后,寒意逐渐侵袭上来。突然停了电,徐军联那张毫无表情、满是皱纹的脸在一明一暗烟火的照射下,时隐时现。带弟走出正屋、去了西厢房自己的卧室里,躺倒在床上,本想不去想什么,可是控制不住自己,脑子像是开了锅一样翻腾。想到这个家,想到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想到村,想到村里的一些事、一些人。爹是个好人,好到什么事都没有主见、从不发表自己意见、达到了逆来顺受的的境界。母亲本来是个性格内向、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应对生活中的一切。大建虽是个男子汉,性格随爹……躺在床上的带弟辗转反侧,越想越烦恼,最后干脆只想上午跟翠晓的谈话,然后带着翠晓承诺的希望,昏沉沉地睡去。
6
找人、求人办事,也不好催得紧,带弟在煎熬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一天的一大早去了卫生室,发现卫生室门关闭着。带弟迟疑了一下,转身顺着卫生室前的东西大街向东走去,坚定地去了翠晓家。
翠晓家的大门四敞大开,从远处就可以看到有人在院子里忙碌着什么。
“奥,是带弟来了。”刚踏进大门槛,翠晓娘打了招呼。
“婶婶,忙什么呢?”
“是带弟,今年留了春地,准备种棉花,这不正在拌种呢。”未等翠晓娘回答,翠晓爹回了话。又说:“翠晓跟我说了,我去过几个地方,不合适,等种上春地,再去看一看。”
“不急,叔。慢慢来,有,就去。没有,就算了。”带弟又说:“种棉花就你们三个人,人手不够,打不过点子来,我爹和大建都在家闲着,我回去叫他们来。”带弟转身跑去。
看到带弟远去的身影,徐军涛摇摇头说:“这孩子,道干脆。”
一会,带弟一家四口就站进了院子里,正在推让着,村文书徐军阳来告诉徐军涛接了个通知,要村支书和文书马上去乡里开会。徐军涛笑着对徐军联说:“军联哥,这会不用推让了,我得和军阳去乡里开会,还真得用着你这个庄户老把式,今天的事就交给你了。”
过了二天,刚吃完晚饭,翠晓来到了带弟家,然后一起去了翠晓家。路上,带弟问:“有点希望?”
“没有听俺爹说找到了没有可以去做工的地方,只是说把你叫过来商议一下。”
带弟只好闷葫芦闷头地跟着翠晓一路走去。
翠晓家的堂屋里的方桌上,亮着一盏玻璃罩子灯,徐军涛正坐在桌子旁抽烟。一进屋,带弟忙说:“叔,叫你吃累了。”
“带弟坐下。”带弟和翠晓就坐在了军涛对面的椅子上。
徐军涛又说:“本想,把你爹娘一块叫来,把情况和我的想法说一说,大家一起分析分析,后一想,也别兴师动众的,咱爷俩先说一说。”
“都行,叔,你说吧。”
“带弟,咱乡里有铁木社、砖瓦厂、粉丝厂、皮革厂,就这几个企业。现在看,砖瓦厂被个人承包了,搞得很红火,咱现在找的有些晚了,人家已经人岗定位了。不过,厂长没有拒绝我,说只要一有空缺,第一个先告诉我。另外几个企业,还属于乡里经营管理,我说到了,他们也不好驳面子,可是咱不能去啊。”
“咋啦,叔?”
“咋啦?工资低不说,还整年介也不发工资。”
“不发工资谁干?咱就是家里经济困难才出去找活干的,就是为了挣钱补贴家用的 。”翠晓平静地说。
“谁干?还真有些不怕的,有些家庭、家庭条件好,找个地方能玩就行。那些企业半停产状态,没有效益,也没有钱发工资。带弟,咱行吗?咱就是为了挣两个才出去的。”
“叔说的是。”
“这不,找你来,我说一说我的想法,回去跟爹娘说一说,合适咱就干,不合适就算。”
“叔,说吧,我听你的。”
“你这个家庭,我也考虑过了,现在是四个劳力守着十亩地,太浪费了,没有必要。由你娘一个人管理就行,农忙时,你爹、你、大建回来帮一把,种、收就解决了。这样腾出你们三个人来搞点副业,增加家庭收入。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政策也允许了,好多人都在心思着干点什么了。根据你们三人的情况,我是这么想的,让你爹去收破乱,带弟,不要小看这收破烂。”
“收破烂怕什么,咱也不偷不抢,现在我家能增加收入就行,只是我爹木讷、不会说,能行吗?”带弟担心地说。
“有些买卖不需要多说,你和他一起去乡里的那个废品收购站,问一问他们收什么,每一种废品的价格是多少,用本记下来,心里有了数,下去收废品时,低于这个价、有钱挣就收,有要高价的,高于了废品站的价,咱不收就是了,还用会说哦?”
见带弟不说话,徐军涛又说:
“你家有自行车吧?”
“有辆,叔。”
“去买个双兜筐篓,一百块钱就可以把买卖做起来。”
“嗯,我回去跟我爹说。”
“你和大建,去赶集卖菜。”
“卖菜,哪来的菜?”带弟疑惑地问。
“我有个战友是杨家崖村的,他们那个村都种菜,习惯种菜。又一次,我在集上遇到他在卖菜,我们俩说起来种菜卖菜的事,他的意思是种着菜还要卖着菜,忙不过来,最好是种菜的光种菜,卖菜的光卖菜。我就心思,咱不会种菜,咱卖菜可以吧。”
“咱给他卖菜?”
“对,给他卖菜,给他村里种菜的人家卖菜,本钱不大就能干起来。赶集做买卖不丢人,你看人家都动起来了,我也在想干点事,。”
“行,叔,我不怕丢人,卖菜丢什么人?只是这怎么…”
“带弟,还是回去跟你爹娘商量一下,行的话,你和大建一人买一辆自行车和筐篓,没有钱就从我这里用,然后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战友那里,从他那里进菜,顺便让他教一教卖菜的技巧,或者让他带着你们赶几个集练习练习。”
“叔,你打这个谱挺好的,我看很适合我们家。回去不回去商量也无关紧要,你还不知道俺爹,一辈子唯唯诺诺,什么事也理不出个头绪。俺娘吧,唧唧歪歪话说的不少,可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先这么干着,我寻思来,大包干后,家家户户收入增加了,这几年把收入的钱买了牲口、农机用具了,再往后发展,农村将迎来盖房潮,我打算再过二年,组建一个建筑队,到时,你爹和你弟也可以到建筑队里干。总的说,现在不同于以前大集体了,以前,还有集体这个依靠。现在放开了,就得动脑筋、想办法挣钱,靠自己发展经济。“”
“叔,听你的话,我心里亮堂多了,以前我们全家只知道闷在家里,死守着那十亩土地,唉,早来找你打打谱就好了。”
送走带弟后,徐军涛对妻子和女儿说:“带弟这个孩子看事、能做事,不糊涂,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7
五天后,一向宁静、安稳的带弟家开始忙碌起来,徐军联吃完早饭外出,近中午时就将收到的废品送到收购站,中午回来吃完中午饭,下午又急溜溜地外出了。带弟和大建更是忙碌,上午赶完集,下午还要去杨家崖进菜,回来后进行归属、甚至捆绑,第二天为了能占到摊位,甚至天不明就从家里出发了。
一天,一早天上就沥沥淅淅地下起了小雨,三人只好窝在家里。吃完早饭,带弟对爹说:“干了正好十天了。爹,咱大体上算一下,能收入多少。”
其实,也不用算,带弟的本子上早已记得清清楚楚,徐军联也在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徐军联十天总收入是一百五十元,带弟姐弟是四百元。大建一计算完高兴地说:
“姐,十天共收入了五百五十元,这样一年下来,水泵、电机、柴油机咱就可以全买上了,只是累了些,起早贪黑的。”
“如果没有军涛叔给打谱,出这个点子,还给资金支持,咱想吃累也找不到地方。大建,坚持一下,咱经济上打了翻身仗后,一切就好了。”
带弟从大建手里接过本子,然后走到屋门口,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春雨,这飘洒的细雨沁入了她的心田,她感到了细雨润如酥的感觉,感到了春天的希望,感到了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