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偶思

傍晚时分，大街上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那个男的有些面熟，很像读书时的一位老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了。想打个招呼，稍一迟疑二人已擦肩而过。虽说毕业很多年了，但一个学生连自己老师的姓氏都忘了，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们一旁走过，毕竟有些说不过去。我不禁为自己的健忘和漠然而自责。

思绪忽然回到三十多年前。也是一天傍晚，我在曾工作过的单位汪同事家，意外地碰到了中学时代非常要好的同窗谌及其一行，惊喜万分。拗不过汪同事，晚上就由他做东了。去饭馆的途中，刚好路过我在马路边的寒舍，便向谌同学介绍，想请他进去认认门，但看他没这个意思，只好欲言又止了。

晚上9点多，饭后临分手时，我掏出50元钱塞给他的宝贝女儿，算是见面礼。回来后妻子狠狠“损”了我一顿：还是同学好友呢，人家连门都不愿进，你还有那么多“礼貌”？我虽不服她的数落，可心里也确实有一点感觉。那时，谌君在省城混得不错，仕途的得意也许使他淡看了从前的那段友谊，尽管我还经常念叨甚至梦到他。但换个角度，我很快也就想通了，时过境迁，此刻非彼刻了嘛。只是这时回想起这件事，反倒觉得我对老师的“寡情”，比起同窗对我的“薄义”，倒是有大巫笑小巫之嫌。

其实仔细想一想，我们都没有什么错。

逝者如斯，世事多变，人们不可能固定在一个点上。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都要为衣食住行，为所谓的前途、事业，为自己渴望得到的一切去苦苦地追逐和奔波。从前的那份情谊，那份真诚和超然之态，已被时光的车轮一层一层碾磨掉，被虚伪和世故的黑洞一点一点吞噬掉，只剩下一个赤裸、干瘪的自我。于是，我们抛弃了与幼稚相伴的那份单纯，远离了激动和脸红，情感变得越来越麻木，志趣变得越来越庸俗，两眼只盯着各自那个小圈子，盯着“上方”和“钱方”，盯着那些非常实用的东西，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昏黄的街头华灯初放。抬眼邈蓝的天空，不禁让人陷入了沉思。人这一生，到底要追求些什么呢？又该留下些什么呢？或许，我们最终得到了向往已久的财富、地位、名誉等，但当繁华落尽、众鸟散去，于人生的寂寥之秋，“觑破兴衰究竟”的你我，或许会幡然醒悟——曾经握住的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却让自己丢掉了太多本质的东西，而时不我待呀，留给岁月的可能更多是一声叹息！

一阵西风打断了我的思绪。环顾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又觉得这些莫名的念头有些迂腐、可笑。现实是美好的，又是严酷的，容不得人徘徊、驻足。人在生活，身不由己，我们只能加快步伐阔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