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番茄

天高云淡天

去年这个时候，我因心脏疾患住院，睡+9床。没几天来了个+11床病友，是位干瘦小老头，服侍他的是他的妻子，一个心直口快、胸无芥蒂的农村大姐。因为他们是中垾人，跟我是巢湖老乡，我就以中垾大哥大姐称呼他们。

中垾大姐健谈，时不时过来跟我攀谈。于是我知道了，大哥大姐有一儿两女，女儿都出嫁了，儿子成家单过，老俩口就靠着几亩圩田，自己过日子。中垾大哥身体一直不错，是家里的强劳力。可是最近身体出了状况，经常胸闷气短，疲劳乏力，前几天还出现严重心绞痛，于是想到要去医院。

中垾大哥有个亲戚在省城做医生，老俩口电话一联系，就提着一蓝子自家种的新鲜蕃茄，到医院来看病了。亲戚一看，病情明显，赶紧安排住院。一蓝子蕃茄也不值几个钱，不收下有些不近人情，就让医生护士们分着吃了，结果大家都说好吃，像水果一样。大姐笑笑说可不是，本来就是水果蕃茄嘛，而且不散农药化肥的。

中垾离我老家烔炀河不远，紧靠巢湖，圩田为主。从前是水患频仍，靠天吃饭。联圩后水利有了保障，成了巢湖重要产粮区。但种粮辛苦，年年“双抢”累死人，农民收益却是饿不死胀不呆。上个世纪80年代起，镇上开始琢磨农业结构调整，最终形成了主业之一的蕃茄种植，到今天已经成了大气候，蕃茄品种花样繁多，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农民纷纷脱贫致富。

中垾大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初步诊断为冠心病，下一步要做冠脉造影术，大概率需要安放支架，不排除要做开放性手术。大姐跟我说，这次住院大概要花好几万。我听了很担心，老俩口土里刨食，如何承受这么沉重的医疗负担？

中垾大姐很有主见，说虽然要花很多钱，但病是一定要治好的。好在这几年种蕃茄，手里积攒了一些钱，儿子女儿也都孝顺，困难肯定能对付。再说，新农合医保现在能报销不少钱，还有大病医疗救助补贴。大姐笑着跟我讲，大哥你放心，不会因病致贫，更不会一夜回到解放前的。

我问了问大姐家种蕃茄的事。她家有几亩地，蕃茄水稻轮作，人不像以前那么辛苦，收入却是过去的许多倍。老俩口在田里搭了几个蕃茄大棚，镇上有蕃茄协会和专业合作社，提供种苗和栽培技术全程服务，产品销售不用愁，买家收购到田头。现在更是订单作业，蕃茄秧子还没种下去，蕃茄就已经卖出去了，而且价格年年看涨。前年大姐家的蕃茄卖了好几万块钱，加上一季水稻，一年收入顶从前好几年。儿子儿媳以前都在外面打工，现在都回家种蕃茄了，而且年轻人有文化，讲究科学种植，经济效益就不是一般地好。

中垾大哥话不多，但老是跟我说自己的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急着要出院回家，因为正是蕃茄成熟的时候，他担心他的蕃茄大棚呢。大姐就瞪眼“凶”他：乖乖几几瞧病，家里有儿子媳妇他们！

我出院的时候，中垾大哥还没手术。老俩口要我以后一定要到中垾做客，品尝他们的水果蕃茄。我笑着答应，并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早日康复，早日回家种蕃茄。

（己亥三月十一，2019年4月15日，星期一，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