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石榴树

老家的石榴树

老家的院角，立着一棵老石榴树。树干不算粗壮，却歪歪扭扭地撑起一片浓荫，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掌，刻满了三十余年的风霜，也记着我从小到大的细碎时光。

奶奶说，这树是我出生那年栽下的，和我同岁。小时候的夏天，最盼着日头西斜，搬个小马扎坐在树下，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筛下满地跳动的光斑。石榴树的花是极艳的，朱红、橘红、粉白，一朵朵缀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引得蜜蜂嗡嗡地绕着转。我总爱踮着脚摘一朵，把花瓣贴在脸颊上，带着清甜的香气，连汗渍都变得温柔起来。

花落之后，小石榴便冒了出来，青绿色的小果子，像一个个圆滚滚的小拳头，藏在叶间慢慢长大。奶奶会念叨：“等石榴咧嘴笑了，就该摘了。”我便日日跑去查看，看它们从青绿变成浅黄，再到果皮上泛起红晕，最后裂开一道小口，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籽儿，像玛瑙，似珍珠，馋得人直咽口水。

第一次摘石榴的情景，至今记得真切。爷爷搬来梯子，我扶着梯脚，仰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熟透的石榴摘下来，一个个装进竹篮。回到院里，奶奶用剪刀顺着裂口剪开，鲜红的籽儿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饱满得能滴出水来。抓起一把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微酸，那滋味，是童年最难忘的甜。有时候吃得急，籽儿顺着嘴角往下掉，奶奶便笑着帮我擦掉，说：“慢点儿吃，树上还有好多呢。”

后来我进城读书，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打电话，奶奶总会说：“石榴树又开花了，比往年还艳”“今年结了好多石榴，都给你留着呢”。放假回家，刚进院门，就看见石榴树挂满了果子，有的已经裂开了口，像是在盼着我归来。摘一颗剥开，还是儿时的味道，清甜中带着熟悉的暖意，瞬间驱散了一路的风尘。

去年回老家，发现石榴树的枝干又粗壮了些，树皮上的纹路更深了。奶奶说，前两年刮大风，树枝断了几根，以为它活不成了，没想到开春又抽出了新芽，照样开花结果。看着枝头沉甸甸的石榴，我忽然觉得，这棵树就像奶奶和爷爷，守着老家的院落，顶着风霜，默默生长，用最朴实的方式，守护着我们的根。

如今，我也成了家，却总惦记着老家的石榴树。它不仅结出了清甜的果实，更结满了我对童年的思念，对老家的牵挂。那树、那花、那果，还有树下的欢声笑语，都深深镌刻在记忆里，成为心底最柔软的慰藉。

下次回家，一定要再坐在石榴树下，摘一朵最艳的花，吃一颗最甜的果，听奶奶讲讲这棵树的故事，也说说我在外的时光。因为我知道，无论走多远，老家的石榴树，永远在院角守着，等着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