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螺蛳的人（四首）

      白   云

从未试图遮蔽什么。天蓝的

像一个逃学少年

——放牧心底的羊群。白云悠悠

根植于野生，还是铁栅栏？

白云以白

为青山招魂。流水淙淙

掏空重峦叠嶂长出木耳的虚像

云，在云游：麦田、果园、羊圈……

“鹅卵石，加持云的道场！”

云，落入中年笛声的

怀中，惊醒一眼井。绳梯即将垂落

草木折茎

一秋。白云一缕缕，复写余生的波澜

      花儿朵朵开

花儿朵朵开。木梯被春风扶起——

樱桃花正在一瓣一瓣地

解读着樱桃的身世

旁侧的杏树，又老又累

透过虫眼，注视着教堂尖顶的反光

和一只啄木鸟的自画像

像蓓蕾一样，最终

我们都走在开花

结果的路上。在寻找

自己的下落……

借黄土之表，填写履历的紫地丁

等待着——洞悉体内黑暗的密码

辨认哪一滴雨才真正落到内心世界

“披着天牛的外壳”——这是什么花？

背负昆虫的外鞘翅，走着红玉兰一生

走过的弯路和捷径。在前世

我们同属于一块榆木疙瘩？

“一直在掏老祖宗的腰包……”花开一朵

小小的道场开一扇门：给根，给果

给海棠花期的一场骤雨

和怀揣药方的提灯少年

  五  月

1

风，在麦地

耕吟：青春的波澜

“绿色的诗行

经过白雪的义务教育……”

2

麦浪滚滚

解读着《人间词话》——

布谷鸟鸣，一个版本

墓茔如痣，另一个版本

3

一口粮，养命

一粒种，供天地

麦穗伏首

熟透的圆，盛满一碗粥

      摸螺蛳的人

坐在河床上。摸体内的禁区——

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储存于心底

水的想法

漫过腰窝。羊眼里，慈悲决堤

茧。疤。盔甲……假设一个硬壳

容纳无尽的波浪

之际，又释放无尽的波浪

生活中，一个个漩涡

被牙签挑破。可摸出难以弥补的

那些漏洞和破绽

帮小洪河清淤。流水不腐

流水，摸体内的

漫水桥。橡胶坝。莲藕。一群螺蛳

缓慢流淌的夕晖

打制一个鱼钩，用他的脊梁

而她的，曲成下游的一道河湾

雌性的光

交织雄性的钢，构架

一座彩虹桥，横跨命运的引洪道

光阴坎坷，仍从善

如流。乌云压顶，适合截取

波澜不兴的一段水域，供淤泥放松和沉思

坐在河床上的倒影

掏空自己。一对自悟的螺蛳壳，足以注解

蛇皮袋的负担，以及出入尘世的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