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2025
先从山阴处写起吧。雪尚未完全融化
在半腰处执守灌木丛的成见
翻过去一道坎。失眠的雪
心事重重,似乎旧情仍敷有薄冰
山溪傍山路,想要唤醒泉源的回忆
想要从一首诗里完成出山的旅程
一阵紧似一阵,风声试图晃动石头
摇摆倒春寒之尾。长翅膀的刺视野逐渐蓬松
梦一直未醒,落在鸟巢里的雪
患上了恐高症。时光不得不放慢脚步
与高楼后的不同。释怀的雪
落在小水潭的谜面,亦落在火葬场的屋顶
“山里还有雪……”覆于心底
久久未化。似乎一首诗多年前忘记了署名
麦 地
若把这一行行青绿的麦苗
比喻为杜野老的诗句,光阴会不会误读?
当作黄土地献给人间的颂辞
则会引发田鼠掏空的危险,还可能招来老鸹
而你想把这一行行青绿的麦苗
嫁接为匍匐的铁栅栏,那一座座坟茔该为何想?
或许铁锁已锈死,矿灯已熄灭。纸花圈的红和黄
则是一扇门关闭时发出不同颜色的惊叹
现在正值隆冬时节。麦苗仍一年年吐露青绿
你的父亲还会给麦地浇水。你没有看到
我的父亲,正给一首祭诗里给送来种籽
和雨滴。“麦地深处,您耕耘着一代人的回忆录……”
芦庙的月亮
竖立一条道路,供他祭奠月亮
若天长地久连成一体,他从月亮里转身
有时上山。有时下山
他豢养于心灵的一道山谷被小溪圈阅
曾经遇到两个古代的顽童:一个迷路的倒影
一条刚刚返回后世的的荒径
如何躲避人流对幻影的冲刷
孩子和石头相互摩擦。泥土和雾相互融化
在芦庙,月亮照着一尊俯身的泥胎
月亮从不喜欢和穿裤子的云捉迷藏……
清晨即景
花喜鹊在香椿树上唱豫剧
蜗牛在屋檐下发呆
晨露,需要草叶低下头静静注视
朝霞,渴望从中年的体内苏醒
洒水车鸣笛而至,收拾雾霾与肺叶对峙的残局
救护车尖叫着来了,送走从梦里跳楼的虚惊
谁枯枝似的指尖升起袅袅炊烟
宿醉的清晨,悄悄逝于光阴消化不良的胃
江 北
挖沙船突突叫的孤独,源自一个六岁小女孩的长久
注视岁月和生活之间的静磨擦力的眼睛
在江面上泛起波澜——
母亲的哀歌,献给鹅卵石曾经的棱角的主题曲?
父亲的爱,还给沉舱的遗嘱。而颂辞给予码头一章医嘱?
她的泪水和这条江堤怀有同一个源头。在心底
巨大的漩涡,几乎卷起了整条汇集人世悲欢的河流
好吧,雪
好吧,既然雪愿意下
就让她尽情下吧。鸟巢是空的,黑板也是空的
桃花快开了。在雪的记忆里
花骨朵、羊咩、梦……最先从孩子的心里发杈
小雪簌簌,想要领走刚刚出山的棠溪
大雪纷扬,正好用来形容光阴懵懂而无畏
“一下雪,西平便成了西陵。”或可谓之,一下雪
文卿兄、永红就成了少陵野老、易安居士
而青莲兄擎举浪漫主义的酒樽。醉雪乱舞
另辟新枝——春风小心翻阅着一页页白纸上的涂鸦
堆出的雪人,在谁的心里
一直未化。童年的替身,一年比一年丰盈且温润
悲 秋
窗外,乌云磨墨
连阴雨滴滴沥沥
浓墨化成的雨——
仿佛在著述一部追忆亲人的长篇随笔
以死亡为序。以厚土为祭台
以平原上的沟沟坎坎为生命线
雨在叩门。在轻吟
雨,落在压低乌云的往事里。盈在眼角的一滴
源自一颗凡尘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