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廷爷去世的消息,我真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不知道廷爷为什么会那么不幸?不过,廷爷的死,也算对一切做了了结。
廷爷并不老,五十七八岁的年龄,按照街坊辈份,我应该叫他爷。
年轻的时候,廷爷是县里一家国营企业的工人,那时候工人还很吃香。在我的印象里,从城里上下班,廷爷总是骑着他那辆八成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上身穿着流行的军绿大衣,下身的“劳动布”裤子虽然看上去很破旧,甚至一个补丁摞一个补丁,但那时时兴这个。城里上着班,拿着国家工资,廷爷也曾经引来不少村里人艳羡的目光,是风光过的。
时过景迁,上世纪九十年代,廷爷所在的企业说不行就不行了,最终走向了破产倒闭。廷爷也一下子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下岗工人,曾经的一切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廷爷只好回到农村老家,靠种着家里人而非自己的几亩责任田生活。由于改革开放,加上勤劳肯干,廷爷的家庭条件也慢慢殷实起来。几年中,他在村里盖起了新房子,出嫁了女儿,娶来了儿媳妇,更让廷爷高兴的是,他很快又添了个白胖孙子……
可有了孙子的廷爷刚没高兴一阵子,在给孙子办喜宴时,身体本来虚弱的爱人一下子摔倒,摔得很重,在医院一住就是几个月,廷爷也为此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出院的爱人只能靠拄着双拐走路,几个月的变化使原本五十多岁的她看上去衰老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件事,更给廷爷带来了一次沉重打击。一次家庭纠纷,刁蛮的儿媳扯着廷爷的衣襟不放。他忍无可忍,抬起胳膊想把儿媳甩开,结果无意中手打在儿媳的嘴角上,打出了血。儿媳流着血,哭着跑回娘家。结果,儿媳娘家开着一辆农用车,满载着一车的人,找到在地里干活的廷爷就是一阵痛打……正值收秋大忙季节,廷爷躺倒了,几亩责任田不得不叫来女儿女婿帮忙耕种。家里的床上,一头躺的是廷爷,一头躺的是爱人……
后来,廷爷听说自己下岗的企业对职工有什么补贴,于是找到县里的部门询问和联系。按说廷爷这种情况,是应该得到照顾的。但或许办什么事情都需要请客送礼,没钱请客送礼的廷爷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办成,当然也没有得到一分钱。
随着伤痛的一天天痊愈,廷爷并没有感到身体的轻松,到医院一检查,居然患上了胃癌。去年冬天,经济困难的廷爷带着儿子找到在外面工作的哥哥。依靠哥哥的接济,他在外面治疗了一个冬天,临近春节的时候,回了老家。过了年,廷爷再没有到外面任何一家医院看过,直到夏天去世……
记得我和廷爷最后一次见面,是麦收后的一个午后,我骑着摩托车从村口路过。廷爷坐在路边的地上,挥舞着双手向我打招呼。也可能是我的车速有点快,我只是按了一下车喇叭便疾驰而过。后来我便听到了廷爷病故的消息,想不到那竟是我和廷爷的最后一面,要知道是这样,说什么我也应该停下车,和他说说话……
人之一死,悲莫大焉。听说廷爷生前是信过基督教的,真的希望他死后能够进入美好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