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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龙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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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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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风将梦过横塘

“去胥门九里,有村曰横塘。山夷水旷,溪桥映带村落间,颇不乏致。”出城九里,不长不短,城市风光渐行渐远、欲说还休,乡野村落豁然眼前、明媚舒心。苏州的群山好似太湖的浪花向外拍打、飞溅,止于出城往西约九里。胥江与越来溪,在青山断处邂逅、交汇,串联起姑苏城、石湖与太湖。大运河自北向南旖旎而来,在恰当的历史节点上,又渐次汇入胥江、越来溪。山水映照下,这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的部分,便是横塘。

横塘历史悠久,相传为古渡通衢,东倚古城、南连石湖、西襟横山、北接枫桥。历史上建置、区划不停地调整,就好像运河的潮水此起彼伏般,不变的是涛声依旧。

山夷水旷,水是眼横波,山是眉峰聚,横塘是临去秋波那一转。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江南好,留恋江南的理由很多,应该会有一首宋词吧,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是我珍藏心底的一首宋词。一份丁香似的邂逅,绽放在春意融融的横塘。可能是一个擦肩,一次不经意的回眸。她出现了,曼妙的身姿、轻盈的步伐,小小地惊艳了横塘。只可惜片刻温存,转瞬便只能无奈地目送,渐行渐远。

佳人已去,心中的涟漪已荡漾开来,一颗闲情的种子已生根发芽。本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恋,一份闲情生一份闲愁,无端无谓,刚刚好。若要问这份闲愁有多少,就像春夏江南,遍地芳草、满城飞絮、黄梅细雨,那样无穷无尽。

横塘,意为水堤或水塘,在水网密布的江南一带,是个极普通的地名,一不小心又在哪里听说过。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诗词中令人神往的横塘跟苏州划上等号,怦然心动在翻阅宋词时多看了下面的一句注解。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三有载,“铸有小筑在姑苏盘门外十余里,地名横塘。方回往来于其间,尝作《青玉案》词”。

凌波微步,亦是“惊鸿一瞥”,一个灵动、温婉的江南跃然于横塘之上,黄庭坚赞曰,“解作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须知古人也向往江南,“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到江南,不与离人期”。宋词是属于宋朝的流行歌曲,我们现在读着已失去了旋律的词句依然能为之倾倒,何况当时。一曲《青玉案》,沿着运河水,顺流而下抑或逆流而上,比官家的诏令更迅速地到达大宋的角角落落。类似现在的追星、打卡,很自然地,一些人又会顺着运河水,入江南,想去走一趟横塘路。这种新风潮,始自北宋,飘然间不觉到了南宋。

南宋的又一个春日,烟雨横塘路上,官人、商人、旅人络绎不绝。运河畔的店家,忙里偷闲习惯性地往外瞧瞧,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已是一川新绿,欣欣向荣。视线稍微往前,烟波画船,一位长者临风而立,衣袂飘飘,正执手与船上的友人告别。斜风细雨,依依垂杨,雨丝、柳丝纷飞间仿佛无数的留恋,系着即将远行的画船。店家看得出神,觉得去年春日,有点似曾相识。稍一回首,老者也乘着他的舟子,往南,消失于石湖的方向,一些浅吟低唱随风而至。

水长路远山高,古人的出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漫长且艰辛,所以离别是一件大事,送别才那么郑重。此去,水一程,山一程。归期?君问归期未有期。那一腔离愁别绪该如何倾诉呢,纸笔已备好,于是浩瀚的诗词歌赋里多了一份脉脉别情,绵长又真挚。

水一程,春水悠悠,相约南浦,执手相看的是尚才情满满的江郎江淹,“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山一程,长路漫漫,宴酒长亭,豪饮送别的是还未成为弘一法师的李叔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南浦和长亭,逐步演变成专属的送别地,从烟雨南朝直到纷扰近代,成了一种独有的送别文化。

我的心底也有这样的一种所在,一段悠悠的水路,也平添过几份离愁。只是落在了诗画江南,更多一份心向往之。也有一些诗词来定格当时的那种心情,很自然念起范成大的《横塘》。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

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

范成大,南宋名臣、文学家,与杨万里、陆游、尤袤并称“中兴四大诗人”。晚年致仕隐居石湖十余年,筑石湖别墅,吟《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成为一段佳话,遂世称范石湖。

中兴四大诗人里,杨万里、陆游是石湖的常客。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那场科考,年岁相仿的三人都参加了,最后范成大和杨万里登进士第,陆游因宰相秦桧的构陷而落第。他们自此初相识,也转眼便分离,其中陆游的仕途最为坎坷。淳熙二年(1175年)范成大主政蜀地,陆游为参议官,二人是上下级关系,但以文字结交,不拘泥于礼节,人们讥笑他们颓放,却不知颓放背后共同的拳拳抗金报国之志不得施展的那份无奈。陆游自此始号放翁,两人在蜀地成为莫逆之交。

一份相知相遇,注定了以后的时常相聚,他们的老家苏州、吉安、绍兴彼此都不远,可似乎他们更愿意往石湖来。到了石湖,他们可以暂时不议政事,做回文人,诗酒酬唱,好不快活。秀丽的山水宽慰了那些稍显疲惫落魄的灵魂,石湖是那个年代对于有志之士的一个温情的避风港。但相聚总是短暂,可能是又一封急匆匆的公函,催促赴任谪贬的他乡。临行前再三叮嘱不必送行,主人说这怎么行,再三推脱,那就送到横塘吧。

杨万里、陆游留下了多首歌咏苏州的诗篇,如“吴中好处是苏州”(杨万里《泊平江百花洲》)一句更是毫不掩饰对苏州的喜爱。他们来苏州,是仕途的短暂停留,也有友人的盛情相邀。一般很难考证诗歌创作的具体时间,自然也理不清他们在苏州时与好友范成大的交集。我们津津乐道于他们的诗歌,也会在史料里寻寻觅觅,情不自禁生发一些美好的联想。范成大于淳熙十年(1183年)到绍熙三年(1192年)大概十年间隐居石湖,而在淳熙六年(1179年)陆游愤而辞官,闲居山阴前后六年,这期间陆游有时间上的可能往返于石湖,从山阴道出发,在横塘路折返。

山阴道是出入绍兴的一条古代官道,自绍兴城偏门启程,通往诸暨枫桥。山阴道上兰亭胜迹闻名天下,而参加过兰亭雅集的王献之亦为之用峻笔挥就千古绝唱,“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山阴道与横塘路,两相媲美,可能都在陆游的脑海里留下或深或浅的涟漪。此地应接不暇的除了山川辉映,还有迎来送往。从北宋到南宋,是惊鸿一瞥到岁岁年年,渐有了一种文化上的认同,好似北方的灞桥。于是梦入江南的路,也有了一个诗意的开头。

苏州这一带自古就有尊奉先贤、名贤之风,园林里的代表是五百名贤祠。上自春秋、止于清代,计五百九十四位与苏州有关的历代先贤,被刻像嵌壁,供于沧浪亭,范成大自然也位列其中。有先生半身像,形貌高古,气宇不群。随着时间的推移,碑刻有些许漫漶,斑斑驳驳。即便如此,依然能清晰看清那一双眼眸里源自南宋的风采。有四句传赞曰“达於政体,使不辱命,晚归石湖,怡神养性”,寥寥十六字,是范成大一生的高度概括,关乎仕途,也关乎文学。

仕途上,相对顺遂,除在京师为官,也历任处州、静江、四川、明州、建康等地,官最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级。于乾道六年(1170年),迎来高光时刻,出使金国,向其索求北宋诸帝陵寝土地,并请更定受书之仪。俗话说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隆兴和议在先,金宋两国皇帝也早以叔侄相称,一次注定没有结果的出使,范成大却慨然而行,最终保全气节而归,有古大臣风烈。

南宋的很多诗人,对于中原故土,空有无奈,只能托梦寄之,如陆游的“铁马冰河入梦来”。范成大有机会亲临其境,沦陷区山河破碎、百姓盼望光复之景象,刻骨铭心。使金途中,留下七十二首记行诗。在人生的重要节点上,诗人笔触,直抒胸臆,不落窠臼,成就范成大诗文的两座高峰之一。还有一座是晚归石湖后以《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为代表的田园诗,世人犹津津乐道于后者。

春风十里,一路繁花,赏心悦目,尤其在田间乡野。我们现在也喜欢亲近田园,却不知农时,不事农桑,更不解背后泥土与血汗的关系,范成大之前的历代田园诗人也是,往往是借田园风光抒发隐逸情思,而到了范成大这里,创造性地把两者结合起来,全面展示了农村生活的方方面面。后来钱钟书著《宋诗选注》时谓之,“也算得我国古代田园诗的集大成”。

范成大在石湖构筑别墅,疏影横斜,雅集吟唱,余音袅袅。南宋的古迹均已不存,纪念性质的范成大祠和梅圃依然点缀在石湖畔,供后人来此凭吊,而他的田园好像就永远留在他的田园诗里面了。殊不知,在范成大的时代,石湖、上方山间水田连绵、阡陌纵横,横塘也是,而横塘两字便带有深深的田园印记。

江南之所以为鱼米之乡,正在于善治水与用水,得益于一系列的水利工程,把洪水泛滥的泽国变成良田沃土,比如塘浦圩田灌溉体系。“塘”、“浦”分别意味东西向、南北向的河道,即所谓“横塘纵浦”,这些河道往往是“五里一纵浦,七里一横塘”。“圩”是塘、浦交叉围成的星罗棋布的岛状田块。“塘以行水,浦以均水,纵横分布,灌排有制”,先民们创造性地将浚河、筑堤、建闸等水利工程措施统一于农业耕作,终绣田成圩,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范成大懂田园,也懂横塘,才会一次次地流连于石湖和横塘间。春日悠然泛舟越来溪,一曲《蝶恋花》,串起了石湖与横塘,也带上了田园与诗情。

春涨一篙添水面,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画舫夷犹湾百转,横塘塔近依前远。

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

上阕写春景,下阕绘农事,典型的范成大田园诗词的特色。深谙农事,方能体恤民间疾苦,也自然得到广大人民的认可与喜爱。你看上方山北麓茶磨屿下范成大祠里香供山积,先生铜塑坐像一只可以触碰的脚已被抚摸得油光锃亮,人们希冀沾沾文气与官运气。看着先生手持书卷,俯仰间若有所思,我也试着抚摸下,以期可以触达先生笔下的田园气韵。

晚明李流芳,循着先贤的足迹,流连在横塘的山水中,不无感慨“予每过此,觉城市渐远,湖山可亲,意思豁然,风日亦清朗。即同游者未喻此乐也。”(《江南卧游册题词四则》其一)。

清代沈复《浮生六记》卷四“浪游记快”有载,“遂携榼出胥门,入面肆,各饱食。渡胥江,步至横塘枣市桥,雇一叶扁舟,到山日犹未午。”浪游记快好似现在流行的快旅慢游概念,旧时从城里往石湖、上方,太湖诸山,一般都要在横塘改换水路。横塘在沈复笔下就是两字匆匆而过,其实“凌波不过”是匆匆,“年年送客”也匆匆。“横塘”最宜搭配的动词便是“过”,“过横塘”是抵达抑或邂逅横塘的最佳方式。“凌波不过”和“年年送客”是一次短暂的停驻与回眸,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即同游者未喻此乐也”,此间之乐其实早于李流芳近五百年便有人在《立秋后二日泛舟越来溪三绝》(其二)中道出。

一川新涨熨秋光,挂起篷窗受晚凉。

杨柳无穷蝉不断,好风将梦过横塘。

惺惺相惜者谁?范石湖是也。此间之乐何如?好风将梦过横塘也。

故乡的山水,对于远方的游子来说是一种慰藉,也是一种隐隐的召唤,恰似莼鲈之于张翰。嘉靖五年(1526年),文徵明第三次上书请辞获批,结束了短暂的仕途之旅,离京返吴。那一年文徵明五十七岁,三年前以岁贡生参加吏部考试,被授予翰林院待诏之职,再之前是漫漫的九次乡试不中,在科举考试的雨打风吹下渐知天命。有过迷茫与坚持,最后终是看淡与释然,唯有笔下的山水不老,且渐入佳境。

悠悠运河水,载着归乡的游子,还有满满释放的诗情。约半年的舟程,每到一地都有友人设宴、赋诗,又复和,还有陆续缓到的来自都中友人的牵挂。当舟子沿胥江东折入姑苏,横塘的山水如迎如送。“石湖东畔横塘路,多少山花待我开”,归家后作《还家志喜》,喜悦之情还是溢了出来。

苏州的风景,可入诗入画。宋代的诗词,得配明代的画。明代苏州,书画蔚然成风,出了明四家和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吴门画派,典型的代表是沈周和文徵明。他们既擅巨幅山水,又兼花鸟山水册页,尤其后者盈尺之间、意趣无穷,极契合江南的风致。

据《清嘉录》载,“吴俗好遨游,当春和景明,莺花烂漫之际,用楼船、箫鼓,具酒肴以游上方、石湖诸处,上巳日为最盛。”时间回到明代中叶,文人才子引风气之先,游春玩景,踏遍春山不思归,文征明便有春游诗曰,“不教尘负踏青游,出郭聊为一笑谋。新水已堪浮艇子,好山无赖上眉头。”

游上方、石湖,必过横塘。流传下来的文徵明《明贤姑苏十景册》及沈周《虎丘十二景图册》,都有单独的《横塘图》,迷蒙远山,水村乡郭,细笔文雅秀逸,粗笔水墨苍劲。我确信他们曾真切地行走在横塘路上,或雅集,或宴游,不再步履匆匆,以文人的视角开始重新审视横塘的风景。

一条横塘路,半部横塘史。那条在诗词中屡屡出现的横塘路,想着应该一侧运河汤汤,一侧田连阡陌,再沿着运河旖旎开来,毋庸置疑那里是横塘山水最佳的赏景路线。“石湖东畔横塘路”,文徵明还提供了清晰的定位,让我们的想象可以稳稳地抵达。摊开手中的苏州地图,试着用笔去做一些串联,南起新郭老街,沿着越来溪、大运河延伸到胥江河口三角洲,这或浓或淡的一笔,是否就是历史上的横塘路?不知道,但我们在努力接近。现实中在新郭老街西端,沿着石湖水往北,几乎寸步难行。往事越千年,那条长长的堤岸,早已悄悄隐退到时光的深处,好在还有横塘驿站。

驿站为古代传递官府文书以及往来官吏中途歇宿之所,全国现存的古驿站少之又少,横塘驿站属于其中的一座。说是一座,也仅剩下破败的驿亭,在胥江与大运河交汇处,落寞寂寥,龙钟老态,一幅被时间遗忘的模样。

我曾于数年前摸索着寻访过这座驿站。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在地图上看是一个河口三角洲,算是记忆中该有的样子。在名为“横塘”的公交站台下车,相继走过新建的居民区,破旧的厂房,废品回收站。当听到越来越响的大型运输船的汽笛声时,我想就在眼前了,最后还得跨过散种的一畦畦菜地。有一座古朴的石板桥,一侧连着一家大工厂的大围墙,无路;另一侧延伸到只一间简陋的古建筑,我想那便是心心念念的古驿站遗迹了。我是当时唯一的一位访客。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大运河,在横塘驿站。感受是扑面而来了,扑面而来的隆隆汽笛声,扑面而来的空驶的大货轮的船头,扑面而来的对岸高耸的商品房。这一层层的扑面而来,叠加起来有了一种压抑,一种历史照进现实的压迫感。曾经的驿舍几百间,现只剩驿亭一座,连着后面的荒草、衰败的厂房,感觉快要一起被卷进并淹没于时间的荒原里。还好有一座石拱桥,连着对岸,稍微拽了一把。还好不远的远方青山如黛,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

驿亭两旁有一幅对联,“客到烹茶旅舍权当东道,灯悬待月邮亭远映胥江”。寥寥数语勾勒出车水马龙,迎来送往,那是渐行渐远的辉煌的运河时代的景象。一边是大运河,一边是胥江,大运河沟通着南北,胥江连着城里城外,横塘驿站自然成了水路要隘,成为出入苏州城的主要通道。

最近一次到横塘,出于偶然。儿子参加少儿美术考级,地点在高新区成大实验小学校,现在开车基本依赖导航,不看方位,只关注时长。算了下从高铁新城出发,导航显示只需半小时,便没太在意。考试当天,横塘不期而遇。开车进入最后一个转弯时,导航显示当前行驶的道路名为“横塘路”,突然有一种好友重逢的感觉。

停好车,送儿子入学校,迫不及待就往来时的那条“横塘路”走去。这是贴着大运河西岸的一条南北走向的道路,中间是高新区的运河风光带。驻足远眺,高楼林立,航船如梭,一抹倩影若隐若现,仔细一看对岸边石桥如虹、有亭翼然,正是横塘驿站。隔岸望去,原本的单一景观,水汽氤氲间,被拉长成线,随着那一艘刚驶过的轮船,铺展开来,恰与历史的横塘路重叠、融合。此岸与彼岸,现在与历史,两条横塘路,看风景与风景本身,串起来的依然是那一段悠悠的运河水。

历史是有距离的,距离感亦是美感,就如此岸与彼岸。当历史走远后,很多人慕名而来,可能简单到只是为了“横塘”两字,是“为爱横塘名字好”。再借着这叶轻舟,好风将梦,回到那个舟楫往来、诗酒酬唱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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