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秋,我考入龙南师范学校,开启了两年的师范生活。
这所创办于1934年的学校,坐落在“世界围屋之都”龙南的红旗大道旁,校园里遗存着南宋始建的古城墙,明代风格的城楼既是音乐教室,也是我们写生的好去处。土木结构的教学楼与古城墙交辉相映,满是岁月韵味。
作为全校最瘦小的男生,我曾深陷自卑,幸得同学们的温暖陪伴,老师的贴心照顾,尤其是国辉等同学,常与我漫步城墙下,共读古诗词……让我慢慢地适应了师范校园生活。
课外,我与国辉徜徉于街头,或许他会告诉我九连山极为秀美的自然与人文交融的景观,让我想象的翅膀穿越千年古树撑起的绿色穹顶,俯瞰云海在山谷翻涌,沐浴山间腾起七彩佛光;或许他会告诉我他父母在农垦岁月的痕迹,以及那里留存的文化印记和开拓者挥洒青春的岁月。而我却不敢告诉他我家父母在地里干农活,攒下几个钱还要维持家务,只能半个学期才会通过邮局汇寄几块钱给我补充营养或购买书记、生活用品……
夜幕降临,我俩躺在操场的草坪上数星星,畅想未来……
为驱散自卑,我一头扎进文学与音乐的世界。
语基和文选与写作是我的最爱,新华书店的翻阅、图书馆的摘抄成了日常,学校发的简易抄写本被我填满名人名句与精美语段,留存至今仍是珍贵的精神食粮。我在日记里,记录下读《赣南文艺》的感动,描绘农场油菜花海的绚烂,抒发对赣南春光与风物的热爱,也记下了老师的教诲与箴言。
音乐的启蒙源于教室角落的那架脚踏风琴,我独坐教室苦练,直至能自弹自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橄榄树》《乡恋》一首首优美的旋律在我指尖掠过,让我从苦闷中解脱出来。我还跟着班长永添学二胡,后来加入班上民族乐队,在全校文艺晚会上获的全校师生好评,让我感到自豪。
那时文学和音乐的熏陶为我日后的文学艺术之路埋下伏笔。
师范两年中,最难忘的是我们的课外生活。
周末,逛街是最大的乐趣。龙南县城是逢集市的,每逢农历3、6、9为赶集日,圩场在龙南县城老街,街道两旁都是老房子,吊脚楼与石板路构成老街略显沧桑的音符。老街两旁有很多商铺,电影院也在这条街中段,老街是当时最繁荣的商业街。如果遇到赶集日,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农副产品琳琅满目,果蔬飘香,酒香飘逸。若逢周末,我们同学就会相约去赶集,到圩场走走看看,凑个热闹,然后去龙南粥店喝一碗特色猪肉粥——淡淡的虾米和葱花味让人回味无穷,至今难于忘怀。
晚上,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也不错。那年,《庐山恋》上映,在那特定的还比较保守的年代,吻戏镜头以及郭凯敏和张瑜扮演的主人公时尚的打扮、大胆的爱情表白以及美丽的庐山风光,让我们的心灵受到冲击;影片中传递的对永恒的真情和爱恋的向往让我们年轻的心激起阵阵涟漪……
周末,我们还会漫步桃江两岸,带着一种轻盈的期待,放下一周枯燥的学习,走向桃江河畔。
桃江的水是清澈的,河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拂过脸颊,岸边的槐树枝条垂进水里,轻轻撩动水面,漾开细碎的波纹。我们漫无目的在河岸慢慢地走,我们聊古诗词里优美的意境,聊现实生活的无奈,聊学校的伙食,聊校园的趣闻……累了就靠着河边的老槐树,听流水拍岸的声音,看夕阳把江面染成暖橙,让我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
我们还会徒步走上半个多小时去玉石岩探秘。那时的玉石岩还没有被开发,只是听龙南县的同学介绍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们带着几分好奇,沿着桃江顺流而下,远远就望见那座平地突兀的山体,岩石在阳光下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听说这是传说里的铁拐李挑来补天的遗石,坠落此地化作仙岩。
玉石仙岩是一处喀斯特地貌石灰岩山体,岩石灿若白玉。山腰处的玉虚洞是天然溶洞,我们点着蜡烛在洞口往里瞧,只见洞内有石钟乳、石笋等千姿百态,造型栩栩如生,但是我们都不敢往里面深入,同学们正惊叹于钟乳的形态,忽然有人低呼“蝙蝠”,抬头望去,洞顶黑压压栖着一片蝙蝠,翅膀偶尔轻扇,惊起细碎的风,倒添了几分探秘的意趣。
两年师范生活,同学的温情、知识的滋养、艺术的熏陶,成了我生命里珍贵的积淀,至今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