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文化站康勇约我端午节去孙庄村史馆,说是如东县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将在这里搞一场非遗传承活动。
活动中有裹粽子比赛,康站长请我当裁判。我说行,我从小就跟母亲学裹粽子,属于老行当。当年我写过一篇题为《母亲的插箬粽》的散文。母亲会裹好几种粽子,但她裹得最多的是插箬的。母亲说她喜欢裹插箬粽子的过程,她说裹插箬粽子要一张箬叶一张箬叶地插,能够培养人的静气。插箬粽子的大小不受箬叶大小所限,完全随裹粽子者的意愿,箬叶插得多就裹得长,裹得大,最后能裹出苗条的身姿,俊俏的模样。因为嫌裹插箬粽子太慢,我改学“一把抓”。裹“一把抓”粽子简单,几张箬叶在手里摊开,只是一绞,就是一个,裹一个插箬粽子的时间往往能裹三五个“一把抓”。
粽子煨熟以后,母亲总是拣插箬粽子剥给我和我的祖父吃,我不太理解,“一把抓”粽子剥起来那么容易,母亲为什么不让我们吃“一把抓”,而是吃插箬粽子?最后是祖父道出了原委,因为插箬粽子没有“一把抓”粽子结实,好消化,更适合老人和孩子这些肠胃功能不太好的人……祖父的这一说法,让母亲的形象在我心里一下子高大起来,母亲对老人和孩子的关爱简直是无微不至,母亲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我,也让我喜欢上了插箬粽子。
我如约来到孙庄村史馆。孙庄村史馆今年列入江苏省最美公共文化空间备选单位,近来各种文化活动不断,而且花样繁多。今天的村史馆里焕然一新,馆内挂出一块“匠心传非遗·乡约绣端午”的牌子,今天的非遗活动设置了“五彩祈福——编五彩绳、面塑、香囊”等几个非遗技艺传授点。我一进门就遇上了如东县非遗保护负责人陈卫华。我们都是民间文艺工作者,碰在一起有许多共同话题,我们从非遗说到民俗,从保护说到传承,又说到今天的活动安排,她笑说请我当这个裹粽子比赛评委是最恰当,也是最称职的。
裹粽子现场设在村史馆最里面的一个活动室,一张长桌,中间摆放着志愿者们提前泡好的糯米、花生、红枣和箬叶、扎线等裹粽子材料。桌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有来自孙庄村的裹粽子好手,也有前来学习体验裹粽子技术的孩子。我看看,参赛的人都在七十岁上下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十多岁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农村,会裹粽子的都是些老年人,年轻人大多不会裹,或者说他们不屑于裹,想吃就买。这让我感到今天裹粽子技术的体验学习很有意义。
赛场工作人员对参赛人数查点时发现,原定的8位选手,其中一人因有事一时来不了,康勇便请我“救场”,于是,我从原定的评委转身成为参赛选手。比赛为团体形式,两个小组进行对抗,队伍也是临时组合,我们这一队4人中有3人已经75岁开外,我这个年近古稀者居然是最年轻的。不容选择,我唯有积极配合。县文化馆的一位负责人宣布开赛,大伙便进入角色。因为必须快,我理所当然选择裹 “一把抓”。我发现我们组有两人裹“代斧头”(一种斧头式粽子)。我对他们裹“代斧头”持有怀疑态度,虽然裹这种粽子不需要扎线,但要用大针穿,速度肯定快不了。而且,他们两人合用一根针,给比赛带来许多不便。果然比赛中出现了有时两人同时要用针,有时针滚落到箬叶下面找不到等情况,两个人你呼我叫,制造出比赛现场的紧张氛围。比赛设定时间是10分钟,当裁判宣布“比赛时间到”的时候,一直陪在现场,为活动忙前忙后的孙庄村书记小汤报出我裹的数目为11个,为参赛中最多者。她有点为我遗憾,因为比赛只计算团体分,10分钟之内,我们队裹33个,对方36个,结果,我们输了。不过,这个结果却改变了我对裹“代斧头”的看法,他们的速度并不慢,尽管老是在找针,老是在等对方手里的针,仍能裹到这个数量,已经很不错了,我忽然想起一句俗谚:“高手在民间”,不能低估了任何人,谁都可能是高手。
接着是孩子们沉浸式体验裹粽子时间。我热心给孩子们做示范,一边操作一边给他们做解说:“箬叶要先卷成漏斗状,装米时要压实,折叠箬叶的时候要做到成棱成角,最后是绳子缠绕力度要适中……”转眼间,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在我的手中诞生了,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随后,他们在家长的协助下完成了各自的“作品”。我看到他们小心翼翼地包裹箬叶,用小手认真捆扎,我觉得他们在完成包裹粽子的过程中也是实现了一次文化传承。
与孩子们一起重温裹粽子技艺,也是重温家的亲情。在裹粽子的讲解和制作过程中,我仿佛又回到母亲教我裹粽子的现场。我看到母亲两手拿着箬叶一片一片地插,粽子上出现了女子头上的辫花……裹粽子的时候,母亲不时说起她的几个孩子的趣事,一个个粽子就在一家人谈谈说说的温馨氛围中裹成。
时间虽短,情意却长,在老少协作的温暖时光里,传统文化浸润于粽香之中,孕育出文化传承的生命力。
村史馆是一个存储地域文化密码的地方,更是一个存放乡愁的地方,在孙庄村史馆举行这场“匠心传非遗·乡约绣端午”非遗技艺体验活动,与村民和孩子们一起过端午裹粽子,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