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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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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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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庄有条文昌河

一条小河由南向北蜿蜒曲折从孙庄流过,小河叫文昌河。我没有考证过文昌河的形成时间,也不清楚文昌河河名的来历。我问我的祖父,祖父说他从小就知道叫文昌河。

文昌河是一条不规则的河,水面有的地方很宽,宽得如一片湖;有的断面很狭,狭得只能行一条船。文昌河的水质很清亮,站在河岸上,能够看见在水底嬉戏的游鱼和柔顺摇动的水草。

我曾经设想沿河边走,看看小河从什么地方来,又流到什么地方去,可惜这个计划一直没有能够实现,好几次行动都失败了。我沿小河向北走,走着走着,就遇上一个河汊,无法过去,下决心从远处的一个小坝绕过去,结果,不远处又遇到一个河汊,这个河汊上居然没有坝,更没有桥……

每天早晨,太阳照在村庄上,照在文昌河上,有阳光有水,村庄便绽放出无限魅力。傍晚的天光云影映在河水里,把村庄绘制成水墨的画卷。我家住在文昌河西岸,河里行水(夏天涨水)的时候,我坐在家里就能听到河里的水声,哗哗地从木桥下流过,哗哗地拍打在拐弯处河坡上。河水在曲折中绕向东又绕向北,一拐两拐三拐……水面粼粼地闪烁着波光。

春天,祖父让我把两只羊牵到河坡上吃草。其中一只母羊后面跟两只刚生下不久的小羊羔,小羊们在新环境下兴奋得蹦来蹦去,有时它们跑到水边去,对着水面呆呆地看,或者是看到水里的羊,对着水咩咩叫两声,跳跳蹦蹦回来,钻到母羊的肚子下面拱来拱去。羊每次去总是努力地吃草,结果草却越吃越高,隔几天不去,再去的时候,草已经淹没了羊。

夏天的时候,我和堂哥锁儿常去河里游泳。说是游泳,其实是在河里摸鱼摸虾,摸得最多的是螺蛳。我们带一个脸盆,把它浮在水上,人蹲在水里,把手伸到水底摸,摸到一个几个螺蛳朝脸盆里一扔,“叮当”一声,再摸再扔,又是“叮叮当当”,摸得多少不重要,吃不吃螺蛳也不重要,重要是那个声音好听。

下大雨的日子,农人向河道里排放积水,发出哗哗的响声,水响对鱼们是一种诱惑,它们顶着水流拥挤着往上蹿,一次又一次,有的终于冲上去了,沿水沟蹿到大田里去。人们掌握鱼的习性,在水口处支起渔网“等”鱼,那也成了我儿时最喜欢做的事情。

我家在小河边上曾经有一块地,大约两三个方(60个方为1亩),那是祖父利用河水冲出的淤泥堆积拼凑成的菜地。菜地外侧靠河的地方,祖父用泥土夯实做成坝埂,坝埂的外面栽了几棵杨柳。我很小的时候,时常跟祖父去地里伺弄蔬菜。冬天,我爬到柳树上,把柳枝修剪下来,在河边上又栽出一排柳树来,我把它取名文昌柳。有几年,祖父在那块地上种水稻,那地低洼,水大的时候直接漫进来,遇上枯水,就要人工从河里向稻田里提水灌溉。提水工具是舀粪的勺儿,一勺一勺地舀,我们时常数数,大抵数到500下、800下就行了,最干旱的时候要数到1000多下才能灌完。祖父还用毛竹制作过一种戽水筒。一支长毛竹,把中间的竹节打通,用一根长竹竿,一头连接一块厚布做成的水兜,将竹筒伸进水下,长竹竿上的水兜在竹筒里一送一拉,就将水慢慢提上来,竹筒提水需要有耐性,急不得。看祖父提水时,我觉得时光仿佛停了下来,一下一下,水哗哗地一阵一阵流进地里。祖父不在的时候,我就去试着戽水,我总是嫌它慢,简直要慢出病来。

秋天,祖父把稻子收回家,用板子把稻谷一穗穗刮下来,黄灿灿的谷粒,带着一股香气。待稻谷晒干,祖父就用新米煮一顿纯米饭吃,那是我一年中很期盼的事情。

深秋的一天,从芦苇深处钻出一条渔船来,那船的后舱上有一个棚子,颇似想像中乌篷船的样子,渔船啪嗵啪嗵地一路响来,声音传出很远。孩子们知道,那是一条捕鳑皮鱼的船,船在前面行,船的后面拖着一口大网,一路响着,鳑皮们便纷纷钻进后面的网里去了。我们在河边站成一排迎送他们。我很希望鳑皮船在附近什么地方停下来收网,有机会看他们的收获,当然,我更希望祖父买点鳑皮鱼煮冻鱼吃,那便是我所向往的奢侈生活。

冬天,孩子们走上河堤,看人站在小木船上破冰罱泥。泥罱子下水的时候,冰碴子嘎嘎地响,想想身上都觉得冷。孩子们坐在朝阳避风的河坡上,一看就是半天,看罱泥人一次次用力张合罱篙,奋力抓取河泥的样子;看木船把河水面摇出一个个涟漪;看河里的鱼受到惊吓跳出水面……罱河泥不仅能积造肥料,还能够清除沟底淤泥,净化河水和鱼虾的生存环境。后来,随着大量使用化肥,人们不再罱河泥做肥料了,文昌河便日渐淤塞萎缩,水质也变得越来越差。

在我家东南边的小木桥旁边,有一棵大银杏树,树下是一片圆形开阔的水面,那里水很深,大人叫它龙潭。龙潭里的水显得幽深而静默,平常的日子,它不流淌,不涌动,像一位道行很深的高僧,给我儿时的心灵留下神秘的印象。龙潭当然有着与龙有关的传说,这让我既恐惧又好奇,我曾幻想,龙潭底可能真住着一条龙,也许有一天它会跃出水面,腾空而去。以至多年以后,那幽潭秘影仍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上世纪八十年代,龙潭水依然丰沛,曾在农业灌溉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文昌河曾被一次次填埋,河道断流,河道污泥淤积,水边杂草丛生,河坡上垃圾处处,水中鱼呀虾呀几近绝种,文昌河已经不“文”也不“昌”,成了一条人们经过时都要捂鼻子的臭水河。2016年,启扬高速公路从孙庄村横穿,修路的时候,文昌河又被填去不少。2017年,孙庄人启动乡村振兴建设,他们把文昌河作为一个重要水体进行整治,文昌河又慢慢恢复了它的丽姿靓影,孙庄人还把环绕文昌河的周边土地打造成供农人休闲游玩的农民公园,取名文昌园。

这便是文昌河,一条流过我的老家孙庄的文昌河。文昌河与孙庄,就这样互相敬畏着,感念着,生长着。这是河的命运,也是村庄的命运,更是祖辈父辈及我的命运。

翻阅地方志书发现,在《如皋县志》(孙庄曾隶属如皋)中有一条古老的小芹河,地处今孙庄附近,或许小芹河就是文昌河的前身也未可知。

最近,我走进文昌园,又走近文昌河,河里的清流柔波与我亲近,它好像认识我一样,亲吻我的手脚,亲吻我的脸庞,开心地为我欢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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