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搁置许久的书籍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为这个无聊的周末平添了几分温暖和平静。望着一排排书籍落在书桌上的影子,交错重叠,似乎在说着悄悄话,又或者埋怨我冷落了它们许久。大概是闲来无事,我忽然想重新整理一下这些书籍,为它们找一个新家;抑或是想从这些书中寻找过去的记忆,翻开陈旧的往事。我任由思绪蔓延,却没留神将一摞书碰倒在地上,我弯腰将它们一本本收好放到书架上,从中随意抽取一本翻开,我似乎真的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段有《读者》陪伴的岁月。
最开始认识它源于巧合,父母并不是爱读书之人,却不知从哪里将它带回搁置一旁。我经常可以瞥见它出现在父母的床头、家里的沙发上、电视机上面,它可以属于任何事物和人,唯独不能属于我。早记不得母亲是怎么告诫我的,大概是怕我分心,三令五申不能碰这本书,这便让我更加好奇,总怀疑它是我这个年纪不能看的“禁书”。每次我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它,总感觉它不怀好意地向我打招呼,想让我违背母亲的命令。可我从来都是最听话的孩子,绝不会让它的“计谋”得逞。可惜,我终究是败给了它,在某个父母出门的下午,我快速从母亲的枕头下将它取出,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翻开了它。
想起那个下午的自己觉得好笑,真像一个准备做坏事的孩子,明明提心吊胆怕被母亲发现,却还要一边听着门口的动静一边翻阅着书籍。我翻了翻手中的《读者》,继续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想知道后来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又是为何让我拥有了这么多不同封面的《读者》期刊。
我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它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也不是我理解的洪水猛兽。尽管我早已记不得读的第一篇文章讲了什么,但我依然记得当时的喜悦,就好似发现了不为人知的宝藏,刚好能够满足我对文学作品的渴望。那天直到父母回来,我都没舍得放在那本书,我央求母亲将它给我,并信誓旦旦地告诉母亲:有了它,我一定可以写出精美绝伦的语句,或许将来某天,我的文章也会出现在这上面。大抵是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母亲只好允许我将它留在身边,只叮嘱不可因它误了学习。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冲回房间,继续着刚才还未读完的故事。从那天起,《读者》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朋友,伴我日日夜夜,陪我走过四季。当我感到迷茫时,它总能说出看似平常却很有道理的话语;在我疲惫不堪的时候,它总能用轻松幽默的语言缓解我的压力;当我想要退缩不前时,它总能拿出各种人物事迹给予我向前的勇气。
想到这里,我轻轻翻开手中的《读者》,它有些泛黄,散发着独有的书香气味,与午后的阳光融合在一起,抚慰着我躁动不安的心。我依稀记得曾读过这里面的文章,也依稀记得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努力。却不知,它是否怪我这么多年的置之不理,是否会相互吐槽我喜新厌旧,早已失去对它的欢喜。不是的,或许时光会淡化过去的印迹,或许时光会改变我的心境,但时光却带不走被珍藏的回忆。
在将第一本《读者》翻阅了无数次后,我开始期待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我迫切地想知道过去的历史中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在遥远的西方国度生活着怎么样的人,祖国的大好河山拥有哪些壮丽美景。站在书店门口的我,望着书架上的《读者》,翻了翻自己少得可怜的零花钱,轻轻叹了口气。为了能拥有更多的读者,我开始留意身边的朋友和同学,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找到了同道中人。现在想来,当时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等到《读者》每月发刊时,大家将手里的钱凑到一起买一本崭新的《读者》。然后按照早就排好的顺序阅读。那时我习惯了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尽管闹钟的滴答声在提醒我该睡觉了也浑然不觉,即便明天上课犯困也不能停。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排队呢,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把那些优美的诗句摘抄在我漂亮的本子上,将来它们还会出现在我的作文里。
我从书桌下的箱子里翻出了当年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我曾经喜欢过的话语,字迹歪歪扭扭,一看便知要么是趴在被窝里的杰作,要么就是课堂上的奋笔疾书。我突然有些感慨,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动过笔了,曾经爱不释手的本子也落满了灰尘。如果不是心血来潮,大概再也不会记起这些熬了很多夜摘录下来的文字,它们曾陪我走过好多次困惑,陪我度过一段又一段时光。我仔细数了数,厚厚的大概有近十本,里面详细注明了摘抄自哪一期哪一篇文章,甚至在有些段落下,还有我用其他颜色笔写下的感悟。
忙碌的高中生活并没有让我离它而去,反而给了我更多与它相处的机会。我不再需要和朋友们一起分享《读者》,现在它可以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一个人。校门口的书店成了我每月必须光顾的地方,时间长了,连老板都和我有了默契。他总是会为我留出当月的《读者》,即便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来取,他也知道我终究会来。青春肆意的年纪,总有些对未来的担心和向往,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逐渐在心里堆积,让我变得多愁善感和焦虑。也就是这个时候,《读者》成了我最好的闺中密友,它将青春的故事讲给我听,它陪伴我走过叛逆期,它用别人的故事告诉我人生的意义。
摘抄本最后的时间停留在大学期间,那时的我依旧保留着每月买一本《读者》的习惯,但我好像再没有将它从头到尾读完过。我总是在买回来的第一时间从中挑选我感兴趣的文章和故事,读完后将它放在那一堆复习资料当中,不知何时就被数不清的论文和资料掩埋。或许会在某个阴雨天,窝在宿舍将它再次翻出来,放一首轻松舒缓的音乐,再随意翻开某页进行阅读。当被某句话击中心脏的时候,我依旧会将它记录在本子上,或许是多年的习惯,或许是为了某种纪念,也或者是希望自己纵使已不像从前,却仍有这些文字证明我依旧是我。后来的我越来越忙,忙着体验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忙着感受大学恋爱的美好,唯独忘了还有它在等待。
可它没有忘了我,没有因为我的疏离而离开我。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个陀螺一样不知停歇,总是在我心情低落时予以慰藉,它从不抱怨我没有给它一个安静的栖息之地,也不怪我总是要从一片混乱中将它找出。好多次我看到它都会心怀愧疚,我好像不那么喜欢它了,好像不再需要它来帮我指路了。我满怀自信地想要自己去闯荡这个世界,想证明自己不再是需要它帮助的孩子。但我并没有想要舍弃它,我依旧会在它发行的时候买一本留作纪念,是为了珍藏我们相知相伴了数十年的时光。
时光倏忽而过,我按照时间顺序将这些看过、买过的《读者》好好整理重新放回了书架上。它们有的已经破损,有的依旧崭新。手指轻轻抚过,不知为何内心再次泛起波澜。它们就像是我曾经的回放,见证着我从学生走向社会,陪伴我从青涩走向成熟,引领我从一方天地走遍大江南北。我突然有些难过,它从未缺席过我的生活,可我却很少注意到它在角落。偶尔会听到它的消息,比如现在它也有了电子期刊,比如在创刊40周年的时候发行了纪念合订本,再比如它还拥有了自己的公众号。我都知道的,合订本在书架上,微信公众号在手机里,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了。
取下40周年纪念合订本,当初买来后只是粗略翻过,紧接着就打开了手机视频。封面上1981-2021这几个字依旧闪耀,它好似一把钥匙,轻轻一转,开启无数人的回忆大门。我翻开细细品读,它依旧包罗万象,依旧能扩展我们每一次眺望世界的深度和广度。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它不只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大众杂志,更是一方凝聚了中国人的根与魂的精神净土。是它的陪伴,照亮我曾经敏感孤独的成长岁月;是它的守护,抚慰我长久未曾愈合的伤口;是它的坚持,拉住在社会中横冲直撞的我。
我有些庆幸,它还在。我也庆幸,自己还能再次与它相拥。即便我已褪去曾经的天真烂漫,即便我已在风雨中成长为强壮的大树,但我依旧需要《读者》留在我生命之中,为我营造一个温情与纯净的世界,让我在每一次小小的感动中收获良知和美好,让我在每一次感悟中找到应对这个世界的诀窍,让我在每一次流泪中学会珍惜和满足。
夕阳渐渐淡去,月亮不知何时挂上了树梢。亮起的台灯,翻开的《读者》,安静阅读的人,好似突然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满心欢喜地捧着第一本《读者》,时不时在本子上记些什么。我想,大概是与《读者》的美妙邂逅和分不开的情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