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文岭
小时候,在我的老家——冀南农村,每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广袤的田野里会传来此起彼伏“咯咯咯——咯咯咯——”声,父亲从忙碌的劳作中直起腰,用手抹一把汗水笑着说:“又到了野鸡们找‘对象’的时候了。”
“野鸡?”幼小的我好奇地仰头问父亲:“野鸡长啥样,好看吗?野鸡蛋能吃吗?”父亲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公野鸡长着一身好看的羽毛和长长的尾巴。母野鸡身体是灰色,比公野鸡体格小点。野鸡蛋比咱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稍微小点。味道和家鸡蛋一样。但是,它们胆子小,通常会把窝建在偏僻、人少去的地方,很不好找。就是找到了,咱们也不要把它们的蛋拿走,因为它们也要生养小野鸡、繁衍自己的后代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对野鸡充满了好奇。
从此以后,我便留心起野鸡来。还真像父亲说的那样,野公鸡也就是雄性野鸡长得格外漂亮,它们的羽色较华丽,两颊绯红,颈部呈紫绿色,且具有明显的白色颈环,尾羽较长,长有横斑,有着漂亮的外观。雌性野鸡羽色暗淡,颜色一般呈褐色或棕黄色,且夹杂黑斑。野鸡体型比家鸡身体略小一些。我曾见过一家六只野鸡一块在麦收后的田野里觅食,如绅士般的雄性野鸡在前寻找蚂蚱或遗落的麦粒等食物,找到食物后转头对雌野鸡发出“咯咯”的叫声,仿佛在说“快来,这里有好吃的!”雌性野鸡带着四只毛茸茸的小鸡跟在后面低头啄食,小野鸡迈着小短腿紧跟在父母身后,不时发出“叽叽”的呼叫声。
长大后,因为工作单位远在百里之外,在家的次数少了,偶尔回家探亲小住,很少再听到野鸡的叫声。我满腹疑虑问父亲咋很少听到野鸡的叫声了。“现在的人种庄稼,为了提高产量,增加收入,使用化肥、农药的量比以前大多了,野鸡吃了带有毒素的食物就会死掉。还有的人把以前荒芜的河道等边边角角的地都开了荒、种了地,野鸡连搭窝的地方都没有了,野鸡没窝了就跟人没了家一样,去哪儿下蛋?咋孵小野鸡呢?”父亲深深地吸口烟,叹口气接着说,“到了冬天,还有人去地里逮野鸡卖钱或当下酒菜。这一来二去的,野鸡还能生存吗?”听了父亲的话,不禁为这些小生灵的生存状况担忧起来。
前几天回家办事,在老屋小住。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村外麦田里又传来了阵阵“咯咯咯——咯咯咯——”声。“是野鸡!”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晃醒还在熟睡的妻子“你听,野鸡在叫。”妻子翻过身不满地嘟囔着“野鸡有啥稀罕的?听咱娘说现在地里的野鸡可多了。”“是吗?”我急忙穿衣下床,连脸也顾不上洗,跑到村边的路上,在寂静的村外侧耳听着那一阵阵的“咯咯咯”声,仿佛在欣赏一场久违的田园交响乐。
吃饭的时候,我急不可耐地问母亲,田野里的野鸡咋又多了起来?没上过学的母亲张嘴就是大实话:“现在上面对野鸡保护抓得紧,以前偷逮野鸡的人怕犯法也不敢逮了。政府把原来个人私自占的河道啥的重新挖通修好了,不再叫个人开荒种地了。现在有的河道里也有水了,树啊、草啊都长得挺好,野鸡也不愁没地方搭窝了……野鸡可不就多起来了?!”“哦!原来是这样——”我的心中一阵欢喜。
“咯咯咯——咯咯咯——”,久违的野鸡叫声回荡在村外长势良好的麦田里。叫声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不禁让我沉浸在这片和美的环境中。而消失多年的野鸡又成群结队地重现田野间,这不正是我们走向生态文明新时代,建设美丽乡村和美丽中国的最好实例吗?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5年第2期燕山号)